自己原是为了这样一场弃盟毁约的背叛而死。
“我们就只为了这个吗?”晏伽笑了一声,“就只为这个,我失去了一切。”
“晏仙师……”
晏伽抬起头,很凄凉地从所有人身上看过去。在场或许没有任何一人是害过他的罪魁祸首,哪怕追溯到孙焕尘身上,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恨。
几百年了,他该恨谁、该恨什么?
他甚至没得恨。
晏伽看向甘氏兄妹,摇了摇头:“多少年了,我以为本就只有我一个人,何苦现在又来告诉我,其实本不该如此?”
他清楚地记得一次次被掏光了法力、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等待死去或是重生的时刻,无数个日夜他辗转反侧,梦到自己无力支撑结界,眼看着山河倾覆、天地崩毁,而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有负所托,德不配位。
那时怀钧太小了,他不忍心让徒弟和当年的自己一样,承受那样突如其来的痛苦,所以终究是没有那么早将掌门背后的代价说出口。
甚至致他身败名裂的那场横祸,也是因为他刚刚献祭了建木、正值法力空虚时被人设计陷害。那些缠身的邪秽,分明就是他试图用自己的血驱散那些灵修身上的混沌,才不慎沾染,当时他只想着救人一命,却没料到正是这恻隐之心让他一脚踏入死局。
他得之于此、失之于此、死之于此。
这么多年来,晏伽第一次有了心空的感觉,那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迷茫,他觉得心底终于有某处开始溃决。
当年一次与乐佚游的争论,声犹在耳,晏伽本以为自己忘了,却没想到,那些话从来都还在他心里。
“这根本就不公平!凭什么我们要承担这样悲惨的命数,师尊?凭什么我们就合该被人误解、被人中伤!凭什么我们世代镇关守山,却无法为自己辩白!”
“就是不能,没有缘由!这个位置生来就是不公的、就是痛苦的,总有人要在其位,若是选了这条路,就得忍下你的委屈,阿晏!”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已经气绝身亡的费逯此时乍然睁开了眼,幽黑的眼底仿佛映照出了无数嶙峋诡谲的峰脊、硕大无朋的尸骨、堆积成山的血泥,接着那团漆黑化作了浓稠的黑雾,如同墨汁一样从他眼中满溢而出,凝成寒光的锋刃,猛然冲向了晏伽。
晏伽觉得天旋地转,胸口的剧痛随之而来,风暴顷刻间破开他脆弱不堪的身躯。一旁的顾年遐眼看着晏伽被身后袭来的黑刃贯穿心口,鲜血喷溅上他的眉睫,散发着余温。
“阿晏!”
“晏伽!!”
顾年遐甚至来不及思索,额头的狼王印迸出寒意,尽调浑身的冰魄之力护住了晏伽,拼命隔绝住试图钻入他心脉深处的混沌。
展煜和萧千树同时出手,飞快斩断几缕肆虐的黑雾:“钧儿,救你师父,快!”
怀钧拨开人群快步而来,使出晏伽教过他的驱厄之法,一掌击散了黑雾的锋刃,一时又急又怒,险些乱了分寸:“师父!”
晏伽力气尽失,靠着顾年遐的身侧跪了下去,喷出一口鲜血,眼角红得几乎要烧起来。在顾年遐眼里,他仿佛正一寸寸被揉碎。
“怎么回事?!”费轻舟一刀横在费逯面前,“叔父!”
甘令望眯起眼:“他已经死了,如今这身躯里的是混沌。”
不远处的云锦城里忽然流窜出无数秽气,有的是那些寒骑与城防卫的模样,有的则是通体漆黑的雪獒与黑狼,发出厉鬼一般的尖啸声,不由分说朝着人群袭来,如黑云摧城,遮天蔽日。
费轻舟抽箭搭弓,高声命令身侧的寒骑:“列阵,防卫!”
“快带晏仙师回去!”甘令闻急忙画出一张符咒,贴在了晏伽心口,“他现在道心不稳、经脉乱流,怕是要危及性命了!”
“你们先救他!”费轻舟一箭射穿几只混沌,说道,“这里有寒骑抵挡,快!”
“把他放到我背上!”顾年遐伏下身子,对怀钧说,“我们回越陵山!”
云锦城混沌的躁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顾年遐和怀钧都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西面传来的异动,但眼下他们无暇西顾,只能先由顾年遐传了信给蘅宫,让群狼镇守不周山。
事出紧急,顾年遐和怀钧先将晏伽安置在偷闲草庐,准备强行剥除断剑残片。众人进出几趟,展煜和萧千树在草庐外落下结界,不准任何人靠近。
甘氏兄妹只留了怀钧、顾年遐和林惟竹在屋内,其余人等一律候在外面,否则地方窄小,他们疗伤时未免腾挪不开。
而晏伽还强撑着一口气没有彻底昏死过去,浑身被汗浸透,时不时会呕出血来。
他的心脉受到重创,只差一点,顾年遐就没能来得及阻止混沌侵入。如今那团邪秽正被千年冰魄阻挡在心脉之外,死死顶着那枚残片,竟是试图彻底刺穿晏伽的心门。
“来不及了,现在必须动手剖心救人!”甘令闻说,“我们怕是正中弦无双的下怀,他当年把碎片留在这里,正是为了今日,要等他道心破碎的这一刻。”
“要怎么取出来?”林惟竹十分着急,“需要什么,我去找!”
“林仙师,你一定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