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渠鹤也反应过来,骇然道:“取那碎片之前,我见他一个人往瀑布那里去了,难不成……”
晏伽深吸一口气,立刻便要出去。
“师父!”怀钧拦在晏伽面前,扑通跪了下去,“都是我的主意,是我一定要他这么做!您别去问他了,您要罚也好、要骂也罢,徒儿自己承担!”
他抬头,忽的看清晏伽的神情,不由得瑟缩了一下,隐约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想到方才对方几乎痛至气绝的模样,便又坚定了几分。
这是第一次,纵有分歧,他在晏伽面前也没有心虚认错。
怀钧轻叹一声,又凄然道:“师父,您何必非要问个清楚?只要这次您能挺过去,哪怕刀山火海,您觉得他不会去做吗?”
晏伽觉得喉咙被火灼痛,他伸手拍上怀钧的肩,想说什么,终究却是没能开口。他绕开几人,踉踉跄跄地走出了草庐。
入目的日头晃得晏伽睁不开眼,像是已经很久没见过白天。
身体的痛觉尚未褪去,他还记得剖心的痛苦有多强烈,他反复在濒死的边缘挣扎沉沦,可是他的小狼或许从来没有这样痛过,哪怕知道对方只承受了一半,对他来说也犹胜锥心之痛。
晏伽试着去探顾年遐的法力气息,很快就感受到了那股微弱的凉意,只不过比平时都要软绵绵,仿佛小狼的尾巴尖在他手背上撒娇地勾了一下,却有气无力。
他转身朝着草庐后的小瀑布走去,那里的水声依旧轰鸣,能够恰到好处地掩藏住秘密。晏伽远远便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伏在潭水中央的石头上,衣袍下探出的尾巴垂在水中,被乱流撞得如同蒲苇一般。
晏伽越过石潭,轻轻落到巨石上,有些难以置信地伸出手去,却只敢虚虚碰了碰对方的脸:“年年?”
顾年遐的脊背颤抖着起伏,他艰难地抬了抬头,看到眼前的人,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张:“晏伽……”
“谁让你……”
晏伽只说了这三个字,便哽住了。他抱起顾年遐,将全无力气的小狼护在怀里,从头到尾一寸寸摸索着,运气缓和经脉,试图能减轻对方的一丝痛苦。
“好疼……”顾年遐抱住了他的脖子,眼泪淌了下来,“怎么会这么疼。”
晏伽的嗓音一下子就哑了:“知道疼还胡来。”
“怀钧说,此符最多让我替你分去一半,再多就做不到了。”顾年遐用尾巴缠住晏伽的手腕,“我已经想尽办法了,可你还是这么疼……”
晏伽的手僵在小狼尾巴上,半晌都没有动。
顾年遐甚至没有在为自己喊疼,只嫌替他承受的痛苦还不够多。
许久后,顾年遐想爬起来,却被晏伽迎面牢牢抱住,一声不吭地搂紧了他,顾年遐能觉出对方的肩膀抖得厉害,不由得慌乱起来,小声道:“我还好的。”
“嘘,别动。”晏伽埋着头,轻轻拍着顾年遐的背,“如果你现在看我,会发现我哭得很难看。”
顾年遐笑起来:“有多难看?”
“和你从前见过的样子不一样。”晏伽说,“连我自己都不喜欢。”
“我喜欢。”顾年遐抬起头,慢慢吻他的脸颊,“你什么样子,我都很喜欢。”
晏伽抱了顾年遐很久,掌心拨开他的发丝,揉搓耷拉着的小狼耳朵,爱不释手似的。
“斗转星移符,是钧儿向徐晚丘要的?”晏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顾年遐顿了顿:“他怎么这样不小心?我明明叫他不要让你发现的。”
晏伽失笑出声,心里却痛得很:“这么笨的法子,你想瞒过我?”
顾年遐低下头,有些怅然:“你从前说过的,你很怕疼,所以我不想让你疼。”
晏伽闻言不由得发愣,他实在是不记得自己何时跟顾年遐说过这样的话了——或许当时只是用来哄小狼的戏谑之语,连他自己都未曾放在心上过,没想到顾年遐将他随口一句混账话记到了现在。
顾年遐没有后悔,也没有庆幸好在是自己替晏伽承担了一半,他自始至终只有心疼。
他在想,就算是这样,晏伽还是要承受另一半、与他此刻同样的痛苦,如果全都可以疼在自己身上就好了。无论要他做什么,但凡能多留住眼前这个人一时半刻,他也心甘情愿。
“我对怀钧用了舌傀术,逼着他将符咒让给我。他起初不肯,我便威胁他说要告诉你。”顾年遐用尾巴轻轻蹭晏伽的下巴,眼睛依旧是亮亮的,只是眼尾有些疲惫,“况且他要护法,决不能有差池,当然是我来最合适。”
“不准这样胡闹。”晏伽捏捏他两侧脸颊,也舍不得太用力,“下次无论如何也不许了。”
顾年遐伸手抓住他腰上的狼牙玉佩,说得认真且坚定:“北境狼族从不食言,如果认准了谁,立誓之后就永远不会反悔,一直到寿命的尽头。”
“那如果对方跟我一样是人族,岂非太不公平了?”晏伽呼吸之间夹杂着隐痛,“不能反悔,有时也是枷锁。”
“这是自愿,不是枷锁。”顾年遐摇头说,“哪怕知道彼此的寿数不同,也心甘情愿的。其实衔枝礼之前,我娘私下里对我说过,从前也有狼王先祖与人族相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