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是没机会泉涌相报了,要是能做到,真想还师兄一双腿啊。”
前面层云渐开,犬牙参差的香绝谷谷口在脚下显现,林惟竹张开天眼向下看去,对众人道:“有人在那里。”
晏伽也早已看到了持剑立在谷口那人,是许久未见过的万留风,他面目沉静,若不是容貌和记忆里一模一样,根本不敢相信这是曾经那个胆小怯懦的同窗故人。
“弦无双就派了你一个人来?”晏伽率先落了下去,与万留风对面而立,“既然你在这里,我便问你一个问题——当年为什么叛出越陵山?”
万留风看了看手中的剑,那是他从凌绝宗带来的,原本属于它的另一位主人,凌绝宗已故的老宗主。
“你不知道吗?”万留风微微抬了抬眼,对他说,“你不记得你做了什么,晏伽师兄?”
晏伽反倒笑了:“我做过什么对不住你的事吗?”
万留风忽然睁大了眼,像是被激起了怒火,高声道:“你不记得?越陵山当年差点被屠灭满门,为什么?”
“这话你问过弦无双没有?”晏伽反问他,“你为虎作伥、明知故问,忘恩负义到如此地步,还有脸来问我?你父母皆是长老亲传弟子,当年受尽教导宠爱,倘若他们泉下有知,会不会恨你害死了他们的恩师?”
“别提我爹娘!”万留风吼道,“我爹娘若知道他们不在之后,我那样任人排挤欺凌,也会站在我这边的!什么同窗情谊,不过是趋炎附势、拜高踩低者如过江之鲫!天才天才,整日张口闭口就是天才,世人一个个对天才崇拜如疯魔!你以为越陵山的天才就有多高洁吗?是人皆不能免俗,你们也一样!”
“那些欺辱过你的同窗,你当然可以不原谅,若你要复仇,哪怕是杀了他们,也是你们之间的恩怨。”晏伽也怒道,“可是你为什么……你知不知道弦无双害死了多少人?我师尊在时对你不好么?你何故要连她一起怨恨,站在害死她的凶手那边?!”
万留风举起剑,怒目圆睁地指着他:“师兄!你若不记得,我便跟你说个明白!”
“你说吧。”晏伽点头,“无论什么缘由,我今日都不会放过你,万留风,我从来都没有对不住你。”
“当年青崖口一战,仙道迟迟无人来援,你便叫我下山去找援军。”万留风颤抖着开口,“你明知道我……明知道我修为不足,御剑都不熟练,更无法杀敌,你竟然让我我求援……当日我太过糊涂并未细想,只是按你说的下山求援……”
晏伽眼中暗了暗,又问:“然后如何?”
“我下山之后,发现山下全是妖魔邪秽,我只能一点点躲开,最终等到大战结束也没能找到援军!”万留风有些恍惚地说,“等我回到山门,看到越陵山满地都是尸首……我才知道,你让我去求援,根本就是看情势危急,想将战败的罪责推到我身上!你明知道我叫不来援军,却还是让我下山……师兄啊,他们都是被你害死的!”
晏伽静静望着他,许久才笑了一声:“说完了?”
“人们只会夸赞你当年血战不退,你现在又可以光风霁月做你的仙道宗师了!而我呢……我背负了骂名,所有人都会觉得是我害了越陵山……”
万留风用力地喘息着,仿佛把这些年的恐惧与愧疚都从脏腑里掏了出来,剩下的唯余愤怒。
“我姑且能猜到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毕竟同样流着叛徒的血,恩将仇报的事屡见不鲜。”晏伽似乎觉得实在好笑,“那你不如想想,这些年有几人骂过你?他们是咒骂我比较多,还是你?”
“师兄,别跟他废话,这样拙劣的借口,也亏他说得出口。”
林惟竹御剑落下来,天眼将万留风看得无处遁形:“当日越陵山何等危急,让你留在山上只有死路一条,你以为师兄不知道你胆子小、根本叫不来援军?山下的混沌少之又少,他就是要你下山躲起来,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在以命杀敌,没人还有余力保你!你这都不明白吗?!”
万留风眼底闪过一丝迟疑,追问道:“什么?”
晏伽叹了口气,说:“我以为过去这么多年,你能想清楚。不过我先前倒是不知道,你叛逃的缘由就是这个,起初我以为你死了,还觉得自己害了你,后来才听他们说你入了凌绝宗,直到刚才,我都想不通你究竟是为什么。”
“你如今自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知道我当年心里有多害怕!”万留风双目赤红地盯着他,“你为我好?我不需要你为我好!我这些年夜夜辗转难眠,闭上眼便是满地的尸骸,你可知道?我现在是凌绝宗的大师兄,老宗主已经咽气儿了,之后整个宗门都会是我的,没人再敢像在越陵山一样欺负我、看不起我!”
万留风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年赶回山门的时候,在半路遇到那缕虚弱的混沌,也不记得自己因为恐惧而被夺舍了身躯,更不记得,那些噩梦是谁赋予自己。
过去那个受尽排挤的、平庸的小弟子,早已被同门的欺侮吓破了胆,耳边只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事已至此,你若回去,所有人都会恨不得你去死,那些让你受尽凌辱的小人,死得活该!”
从那时起,他唯独一日日记忆犹新的,是那股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