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桐梨,孤零零躺在他掌心,沾满了鲜血。
他强撑着站起来,抓起断剑的剑柄,往前走了几步,抬头一看,眼前所见之景令他此生难忘。
无边无际的混沌吞噬了一切,日月沉寂无光,巨大的骸骨被寒冰封缄,缓缓划过他面前,那之中有早已死去的远古众神、魔族与人族,也有属于混沌的残骸,如同漫无目的的孤帆在辽远海面上浮沉。
耳边起伏着许多或远或近的哀鸣,晏伽心想,那或许来自这里曾经的战死者,哪怕过去了千年,他们的魂魄依旧漂泊难安。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随着顾年遐来到了裂隙之中,而这里便是天地混沌一体的本源。
“年年!”晏伽拖着嘶哑的嗓音叫道,“年年……”
没有人回应他,这里除了那远古的哀鸣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声响了。
他下意识要调动灵识去寻顾年遐的法力气息,然而浑身的经脉已然枯竭,金丹彻底碎裂了,再也无法回应他半分。
晏伽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绝望过,他拼命尝试唤起金丹,一次又一次,无济于事。他骤然吐出一口血,丢开了剑,无力地跪倒在地,双眼赤红,只有手里还紧紧攥着腰上的狼牙玉佩。
他再也找不到顾年遐了,这片天地里万物凋零,唯余混沌的死气,自己不过是误入樊笼缚网里的飞虫,很快就要被无边无垠的冥火吞没。
“我早对你说过,人族的根骨弱小得不堪一击,事到如今你废人一个,救不了那个魔族,马上就要永远失去他了,无能为力的滋味儿何等痛苦啊?”
一股黑雾渐渐爬上晏伽的肩膀,他转脸看去,一双血红的眼近在咫尺:“你此生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实在可笑也可惜,若早听我的,不至于如此。”
“你想怎么样……”晏伽颤声问道,“你要什么?”
“把你的仙身献给我,我将无边的法力拱手相送,你就可以救他了。”黑雾中伸出一只手来,垂到他面前,“来吧,这才是举世无双的玄妙之门,只有我才能帮你。”
晏伽张了张口,脑中仿佛有两股意识在游移、彼此争斗。他行尸走肉般朝着那黑雾伸出了手,眼底渐渐陷于空茫,声音却十分狠厉:“给我……给我法力……我什么都答应你,让我去救他!”
那黑雾乐极狂喜,两眼睁得如同铜铃一般,眼看晏伽的手就要碰到那团雾气,身后却猛然飞来一个东西,硬邦邦地敲在晏伽头上,咣当一声脆响。
黑雾陡然散开,晏伽倏地清醒,一个哆嗦收回了手,转头去寻那东西的来处,却见一张熟悉的面庞带着微微愠色看着他。
“师尊?”晏伽不敢相信地转过身去,试探着抓住了对方的衣袖。
“糊涂徒弟!”乐佚游手里的拂尘又毫不留情地敲了上来,正中晏伽的脑门,抽得他眼冒金星。
晏伽大惊失色地推开,又小心翼翼走上前来,这次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确信:“师尊,您还活着吗?”
在这种地方,哪怕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幻影也在情理之中,乐佚游就是陨落于此,或许当年留下了一缕残魂。
“我自然是死了,此身已是残灵。”乐佚游一甩拂尘,抱回了怀中,“别说肉体凡胎,就是神族也无法存活于此间,因而当年开天之神才要挣脱混沌,追寻天地广阔。”
晏伽眨了眨眼,眸底有水色一闪而过,接着无边委屈翻涌心头,他向前走了几步,抓住乐佚游的衣袖,张口便是溃破的哭腔,将满腹的不甘和憋闷都倾吐而出。
他实在太想扑进师尊怀中痛哭一场了,这一生,他经历的许多离别都太匆匆了,到头来好不容易抓住的,竟然一个也没留下。
乐佚游看到晏伽掌心交错的伤痕,每一道都深可见骨,便替他擦掉眼泪,叹气:“怎么将自己伤成这幅样子?”
“师尊,我来找一个人。”晏伽垂着头,泪如雨下,“我不能让他自己留在这种地方,他会怕的。”
乐佚游抬眼微微一笑,说道:“正巧,来的路上我遇到一个孩子,孤零零的甚是可怜,我带你去瞧瞧。”
晏伽连忙起身,跟在她身后走了许久,最后来到了一处破碎悬浮的山丘之下,那里的乱石如同漫天飞雪一般,遮蔽了空中黯淡的日月。
乐佚游告诉他,那是不周山的一角,在千年前的众神陨落之战中被一名人族灵修挥剑削下,丢入裂隙中以阻隔混沌,为整场战局争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混沌之中,广无边际,一切皆是谷神的身躯、经络、手眼,哪怕有外物进入其中,也很快会被同化为一。”乐佚游指向前方,“看那儿,阿晏,可是你要找的人?”
晏伽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望见了身处乱石中央的白色身影,那是顾年遐,不再是法天象地的狼王身躯,而是时常陪伴着自己的少年模样。他心中酸楚难抑,立即跑过去,发现顾年遐的身上裹缠着一些粘稠的黑雾,还在慢慢向上爬去。
小狼很不舒服地皱着眉,拼命缩起身子,尾巴夹在双腿之间,耳朵无力地耷拉着,口中喃喃道:“不要……我不要变成混沌……晏伽……我不要和他们走,你在哪儿……”
晏伽那一瞬间简直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