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轩无神地看着白色的墙顶。
目光空洞,好像失去灵魂一般。
他脑海里却想起,第一次去钟家别墅的场景。
江奇翰知道他们母子的存在后,的确把他们养在外面。
但仅仅是给他们在脏乱不堪的城中村,租一间小屋子,潮湿昏暗,老鼠虫子从床上爬过去,都是家常便饭。
拥挤的巷道里每天充斥着不堪入耳的脏话,还有入目粗鄙的行为。
甚至一群顽劣的小孩,嘲笑他是没爸爸的野种。
他不服气,他也有爸爸,他的爸爸很有钱!他也是有钱人的儿子!
他私自找到钟家别墅,想爬进去找爸爸。
却被保镖抓住,送到钟筠的面前。
阳光下,钟筠抱着钟棋,教他画画,绚烂的颜色沾在钟棋纯白的衬衫上。
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能记得穿白衬衫,打着小领结的钟棋,被母亲抱在怀里温柔哄着。
而他就像闯进童话世界里的一只脏污老鼠。
他也记得江奇翰看到他时,眼底的慌乱和冷意。
却要在钟筠面前演出一个好人的样子。
耐心温和地问他,是不是迷路了?肚子饿不饿?
甚至让佣人给他准备一套精致的衣服。
那是江奇翰对他唯一的一次对他温和,是为了维持他在钟筠面前,善良的形象。
敲门声,将他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他转动眼珠子朝病房门开口看,见到钟棋,他有一丝意外。
他以为钟棋会拒绝见自己。
钟棋没有坐下,只是抱臂冷冷看他。
江轩半张脸被纱布包裹,他从车里被人救出来时,左脸上被玻璃划出一条七八厘米的伤口。
即便没有牢狱之灾,他也彻底和演员这个职业沾不上。
他的右腿打上石膏,吊着。
的确很惨。
江轩:“钟棋,这是我们第一次开诚布公,心平气和的说话吧?”
钟棋冷嘲热讽:“对你,我不可能心平气和。”
江轩沉默一瞬。
“不管怎样,我都要谢谢你,谢谢你们救下伊恩。”
他已经听说了,鲍里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伊恩。
不管他做什么选择。
钟棋:“你如果只是说这些废话,我也不想听。”
“那关于钟筠呢?”江轩见他转身要离开,急促地说,牵扯到脸上的伤口,疼的他面目扭曲。
钟棋皱眉回头:“什么意思?”
江轩:“你真的以为钟筠是病死的吗?”
钟棋静静看着他没说话,眼神格外犀利。
江轩继续说:“钟筠虽然不擅长公司经营,但她终究是豪门培养出来的继承人。
“尤其在选择一个身份低微的丈夫,她不是没有一点戒心。
“江奇翰的野心很大,他想把钟家的一切占为己有。
“但钟筠却把钟家的核心攥在自己手里,江奇翰不论怎么做,也只能是接触,而不能占有。
“所以,他在钟筠画画的颜料里动了手脚。”
钟棋瞳孔骤缩。
他只知道江奇翰自私自利,却没想过妈妈的病是他刻意为之。
钟棋喉咙干涩:“我,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还是说,你说这么多,是想让我劝小懿签谅解书?”
江轩自嘲地笑:“钟棋,不管你信不信,生死瞬间的那一刻,我是真的后悔了。
“我身上流的是江奇翰的血,我从根子里就是烂的,可我有珍惜的人。
“阿雅,我想为她做一些事,想弥补她。
“钟筠曾经帮过阿雅。
“所以,为了阿雅,我想告诉你钟筠真正的死因。”
钟棋从江轩病房出去时,神不守舍,甚至没有注意到林懿的身影。
林懿没有出声,跟在他身后。
却在钟棋下楼差点踩空时,拉住他。
钟棋看着台阶,惊出一身冷汗。
回头道谢:“谢谢……小懿?”
林懿小大人似的摇头叹息:“哥哥,你觉得江轩是什么样的人?”
钟棋满脑子都是钟筠的死,突然被问这样的问题,迟钝一会,才回道:“很坏,也还有一丝良知。”
林懿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他看。
钟棋被看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他不确定地问:“不,不对吗?”
林懿拉着他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夜晚的L市灯光并不如国内的一线城市,却也因此更能看清天上细碎星光。
林懿先开口:“听了江轩‘掏心窝’的话,觉得他坏,但也可怜?
“哥哥有疼爱你的母亲,而江轩只有不幸的童年?
“甚至在他主动说出哥哥母亲死亡的真相,觉得他也不过是江奇翰手中的一颗棋子,他也很惨?”
林懿每说一句,钟棋脸色就白一分。
他的确是这样想的。
林懿仰着脑袋看他:“让哥哥去看江轩,本以为会拿到证据,哥哥却差点被他忽悠了。
“哥哥别忘了,和江轩对赌,本就不是单纯扳倒他,而是将他身后的江奇翰拉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