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那功绩太亮,百姓将凤明过于神化。

可惜凤明不是神, 他也会冲动,也会犯错, 加之文臣的可以宣传, 反噬来得格外严重。

邹伯渠应该是失望的。

在他看来,在位者城府不该太深、也不该太浅。

偏偏他两个弟子,景衡计谋深远、鬼神莫测,朝臣揣测畏惧;凤明又杀伐决断、怠于筹谋,朝臣无计可施。

一个心眼太多, 一个……以快刀克制一切处心积虑。

你这边总有千条妙计, 凤明自有一定之规,提刀先把你头都砍了, 看你还能作什么妖。

和凤明玩计谋,那是真没得玩。

就好像下棋, 执黑执白的, 棋子儿还没落,上来就掀了棋盘, 玩什么玩。

花里胡哨,晃得他凤小爷头疼, 算计阎王爷去吧。

景衡登基后,这俩人愈发肆无忌惮, 邹伯渠愤而辞官, 来到金陵。

作为老师, 邹伯渠深知,凤明的路子,最怕遇见个算计不过,又舍不得杀的人。

他默许南林一党对付凤明,一方面确实认为宦官掌权易埋祸根;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若是算计凤明的人他杀不得,那这个小弟子到底能否学会分庭抗礼。

这是他作为老师,能交给凤明的最后一点东西。

即便学不会算计,若能狠心弑师,也很不错。

那就是走了另一条天上地下战无不胜的路子。

他邹伯渠也算教出个无敌的徒弟。

死了也是赢,这是传承。

说来,这邹伯渠真是个疯子,但他若不疯,哪里会教出两个疯徒弟呢?

凤明当然舍不得杀邹伯渠,所以他看南林党骂他的诗赋,不仅不生气,读邹伯渠外门徒子徒孙的作品,凤明作为亲传弟子,自然还要认真品评一番。

字不错。

能追随他师父的人自然可圈可点。

说凤明歹毒狠辣,睚眦必报,那真是看对谁。对他在乎的人,那可真是没底线。

掌权者最忌有失公允,有罪不同罚。

要不说他结党营私呢。

邹伯渠此时就在金陵,虽然传闻是隐居不出,但凤明还是有些紧张。

他叮嘱道:“金陵不比京城,行事需得谨慎,不可冲动。”

景恒、谢停、金豆:“???”

金豆眼睛里大大疑惑,心想这里一言不合就杀人的不是九千岁您么?

谢停也做此想。

景恒亦是。

邹伯渠何方高人,竟将凤明压制至此,真乃神人也。

金陵这边,朝廷派来的钦差已经到了,凤明在暗处瞧这钦差有些手段,便没露面。

正事不用办,他与景恒在金陵好生游玩一番。

天上初流火,人间乍变秋。

*

没几日正逢七夕佳节,夜里很是热闹,秦淮河两岸办起歌舞盛事,选评才艺双绝的金陵花魁,各家头牌纷纷献艺,都想博得头筹。

鹊桥银汉瑞云浮,明灯三千倒映,水中天上都是星河。

凤明立在石桥上,容颜如玉,素绉丝袍被风卷起,墨色发丝微扬,黑白分明,越简单颜色越衬他出尘,周围的人连画舫上的花魁娘子都不看了,净盯着凤明瞧。

是真好看。

谢停买了个面具,递给凤明:“主子,都瞧您呢。”

凤明接过面具,目光如刀,冷冷一扫,人群不仅不怕,反而齐声赞叹。

好几个姑娘红了脸,轻罗小扇半遮着脸,含羞带怯看凤明,手里荷包的荷包都捏皱了。

不光姑娘,对岸的男子凤明对视的瞬间,情不自禁上前半步,险些踏空掉进河里。

最大的画舫荡着清歌划来,风尘女子迎来送往,胆子大的很

小丫鬟用竹竿挑着香云纱巾,说着金陵官话,声音又软又糯:“求公子行行好,等我们姑娘献艺时略挡挡脸。”

清风一扬,那纱巾随风飞走,擦着凤明耳边,凤明微微侧首,捻住那抹绯色。

人群看得呆了。

凤明将纱巾放回竹竿上,单手扣上面具,谢停买的是尊罗刹面具,色彩鲜艳、凶神恶煞。

对着这张诡异面具,小丫鬟还是红了脸。

这无边的风与月,哪里是遮得住的?

随着这一扣,满秦淮的艳色,都落在那张面具上。

景恒:“……过了啊。”

凤明转过头,掀开面具一角,对着景恒莞尔一笑。

美撼凡尘。

人群顿时轰然,看见的神魂颠倒,如痴如醉;没看到的抻着脖子想看。

景恒拉着凤明手腕,飞快离开那座石拱桥。

长街上熙熙攘攘,一个公子提着七彩琉璃灯,凤明多看了一眼,景恒就追上去问从哪儿买的。

“在前面的琉璃铺子里,我去给你买。”景恒把凤明拖到处人少的茶摊:“你先坐着歇会儿。”

凤明厌烦人挤人,就没要跟着。

景恒看了一圈,没找到停,凤明现在不能动武,留他一个人景恒总不放心。

凤明说:“大街上的,能有什么危险,你快去吧。”

人生之事说起来四个字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