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凤明喜欢一战定胜负,赢就是赢,输也不过就是个死;现在的凤明则是更倾向于将大战划分为无数个小战场,即便输了一场,也承受的起。

也可能是他用不了武功了,不能冲进皇宫直接砍了景沉狗头。

真是万幸凤明如今没有内力,景恒不由心想。

凤明劝不通景恒,本就不大高兴,听闻景恒还想以身犯险,他更加动怒,站起来第一次当着外人同景恒吵架:“你兵法都没读过一本,怎会知直取中枢有多不合理。”

“是是是,我没读过兵书。”景恒一点不生气,抱着凤明说:“但我知道,有的人半夜偷偷骑着狼离开营帐,绕过草原上诸多部落,一人一剑挑翻了西燕王庭。”

“怎可相提并论?草原的部落没有城池高墙,只要够快,就能直冲敌军中军大帐,西燕王庭的城墙也不足三米,大狼驮着我都能跳上去。”

凤明说完静默一瞬,问:“你怎知道我是骑着狼去的。”

景恒轻咳一声:“邹太傅告诉我的。”

凤明眯了眯眼,景恒自己都没发现,他每次撒谎的时候都会轻咳一声掩饰。

毫无疑问,这件事不是老师告诉他的。

那景恒怎么知道的呢?

凤明还没思索出结果,只听景恒又说“驮着你跳上三米的樯有什么了不起,我现在背着你能跳上京城的城墙呢。”

*

自从怀王景沉得封顺天大圣,他是日日不顺心。

淮安王的三万兵马得了号令似的,自淮安出征,打着‘勤王’的名号,都说活不过二月的凤明不仅没死,还亲自挂帅。

不是娇气的衣服都穿不上了吗,怎么还能挂帅!

这挂帅的行为仿佛一个信号,一直和景沉唱反调的燕宁王、辽魏候蠢蠢欲动,从兰州绕过西安,改走蜀川给在楚地作乱的刘樯送粮送马。

那刘樯可是景恒拜把子的兄弟!

蜀庄王装聋作哑,任由燕宁王与刘樯勾结,建了一条绕过中原的折角粮马道,粮马道又从江城与金陵连成直线,供应着景恒的军队。

若是刘樯成功占据楚地,那刘樯那十万楚军可就顺着粮马道直接支援道金陵,那景恒的人马就不是三万,而是十三万!

西北还有二十万玄甲军是凤明的旧部。

这对狗男男凑上一凑,竟能凑出三十三万兵马。

更不必说京城里还有两万宦官出身的净军,景沉是杀也不是,放也不是。

若能有人来替他杀了这些人就好了。

景沉眯了眯眼,提笔写了一封信。

*

玉河公主府。

陈怊进屋时,玉河刚喝了一碗药。

“公主。”陈怊跪地行礼,锐利的眼盯着桌上的玉碗:“您身体不适?”

玉河以锦帕轻擦唇角,垂眸看着陈怊,轻轻唤他:“阿怊。”

陈怊攥紧拳头,公事公办地禀报:“怀王府飞与西燕的通信被臣等截获。”

他垂下头,双手捧信过头顶:“公主请看。”

景沉与西燕通信靠的是西燕的海东青,绑在海东青脚上的信筒不足一寸,玉河探身取过信筒时,长长的指甲轻轻划过陈怊掌心。

玉河恍若未觉,取出信来读。

陈怊收回手,仿佛要留住什么似的,再度攥紧手掌。

“又是密信啊,”玉河抚了抚鬓角的碎发,轻轻一叹:“我读不懂,阿怊,你过来再教我一次罢。”

陈怊很烦躁地抓了抓头,没过去。

他知道他一过去玉河就会胸口痛,教着教着二人就……可……当年若不是他胆大包天和公主有了私情,公主怎会被下嫁给温让那个混蛋。

如今温让虽死,可公主寡居于此,他如果重蹈覆辙,天下人会笑他的公主不知廉耻。

他不想让玉河再因他而受到伤害了。

陈怊垂下头:“怀王给西燕旧部的阿勒钧去信,请他们发兵攻打燕云,拖住二十万西北军。为表诚意,怀王承诺杀了凤明的二万净军,以此替西燕泄愤。”

“西燕怎么说?”

“阿勒钧还要凤明的命。”

阿勒钧献上了一条毒计给景沉,要景沉以凤明留在京中的净军和满宫宦官为要挟,逼凤明进京自戕。

只待凤明一入京城,便于飞鸟入笼,插翅难逃。

凤明曾经坑杀了西燕八万降卒,西燕要景沉当着凤明的面杀光净军,以报这一箭之仇。

要凤明也尝尝这亲信尽亡的锥心之痛。

玉河听闻此节,怔忪了片刻。这是她从未接触过的战争与残忍,她长于深宫,因是庶出唯唯诺诺,所见过最大的恶毒便是宫女太监们相互欺凌、明争暗斗,为了往上爬而谋害一条人命。

她的母妃只有她一个女儿,在百花争艳的后宫之中无才无貌、家世平平。连尔虞我诈的后宫争斗都离她们很远因为没什么必要。

嫁给温让后,也曾因后宅阴私掉过一个孩子。

她与温让并不相爱,小产过后,温让也是副无所谓的态度,打那以后玉河就时常服用避子汤,对外只称伤了身子,再没有过孩子,她也不想要一个像温让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