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看他,看得久了,就不敢看了。

不光是刘樯,不知何时起,他身边的人都不会在同他称兄道弟了。

汪钺、景旬、刘樯、玄一、兰小丰……

景恒数了又数,才发现原本同他称兄道弟的人就很少。

少到丢了哪一个都那样明显。

京城里百废待兴,宫里忙成一片,宫外,百姓们稳若泰山,自在而艰难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天下大势、皇权更迭与他们休戚与共又毫不相干。

永元六年中秋,怀王景沉设计逼凤明离京,勾结西燕旧部,挟天子而摄天下事。

永元七年二月,景恒自淮安入京勤王,凤明挂帅于阵前,会天大雨,风起东南,勤王军大捷,怀王景沉毙。

而后,凤明督军西北,前往燕云十六州,西出嘉峪关,诛西燕余孽阿勒钧。敕勒古盟退居苍兰牧场,重订百年之约。

永元七年四月,楚人刘樯平定乐侯之乱,北上京城,携乐侯入宫,受封尚威将军,自此乐侯封地重新隶属中央。

“天佑大齐。”

百官朝贺声中,凤明站在暗处,看景俞白有模有样的当皇帝。

群臣举杯,在觥筹交错中遥遥庆贺,那高不可及的王座上,景俞白的面容隐在流珠之后,没人能看清他的神情。

权不可知,威不可测。

在重臣伴君如伴虎的拘谨中,少年天子微微侧过头,对凤明露出个委屈的表情。

邹伯渠轻咳一声,景俞白登时端庄肃然,重新端正坐稳。

满宫的热闹与凤明无关。

他抽身离去,将丝竹乐声留在身后,清冷的春夜里,他有了登高望远的冲动。凤明足下一点,纵身跃上城楼,遥望皇宫外百姓家点起的灯火。

万家灯火未央,跃金浮光,满城牡丹香。

是盛世,是华章。

是道阻且长,也是生死茫茫。

“今夜风凉,”景恒手持七彩琉璃灯,缓缓踏上城楼:“别站在风口。”

景恒袍角映满绚烂光影,身后是浩瀚星空。

奇怪的,凤明忽然想到了蝴蝶。

在他模糊的记忆中,似乎曾有那么一只蝶穿过大雪与烈火,义无反顾地飞向他。

繁星落在景恒眼中,亘古而来的光永恒凝固,而他注视着凤明,万千银河不及凤明一人明亮。

这是他的月亮。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他的灵魂穿越生死时空,走过悲欢离合,终于捧起了清辉。

他沐浴着月光,在浩荡的天地间,再赴一场陈年的约。

人生如逆旅,在这场千里万里的奔赴中,你注定会遇见很多人,他们来了又走 ,最终堙灭于天际,消失在生命里。

你不知道大多数缘分浅如朝露易散,匆匆一眼就是诀别,也不知道有人以执着与热烈为刀刃,为你劈斩出一条生生不息的河流。

他将逆流而上,奔袭而来。

生死悲欢,沧桑变化,蓦然回首,惊觉一生已走了那么长。

景恒站在凤明身边,挡住高处卷来的风,晚夜春风穿过世间,穿过光阴,温柔抹去所有遗憾的前尘。

长风扶摇九万里,从南到北,从沧海到桑田,从前世到今生,无论多远,他们总会重逢。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会有番外,敬请关注。

能与你们分享这个故事是我的荣幸,感谢诸君一路相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愿大家都能遇见那个为你“添酒回灯重开宴”的人。

我会继续努力写文,山高路远,有缘再会。

第99章 番外1--风雨欲来

景恒重编了禁军与锦衣卫, 严笙迟调去了禁军,成为了新的禁军统领。

景恒到时,严笙迟正在同冯绪闲谈。

冯绪说:“真没料到景沉藏着一手, 麟德殿埋着的火药是他从皇陵盗来的,没过工部的手, 这谁能想到啊。”

严笙迟应了一声。

冯绪刻意捡着这位新统领爱听的话说,禁军重编后, 他又从守备军调回了禁军, 早没了那争权向上的心思的冯绪,只想混个清闲差事养老他命可够好的了,凤明三次勤王,两次都走了他守得城门,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好在那火药也受了潮, 否则……”冯绪接着说:“哎,永乐侯忠勇无双, 实在可惜,不过对咱们做侍卫的来说, 也算死得其所了。”

自从跟着玄一开始习武, 景恒的进境可以说一日千里,早已踏入了一流高手的行列, 凌波微步、踏水无痕不在话下,可此刻, 天地浩荡间,景恒却微微晃了晃, 扶住栏杆才站稳。

他最好的兄弟永远眠在了麟德殿的大火里。

旁人赞谢星驰忠勇无双, 又说他死得其所。

景恒闭了闭眼, 心中翻涌起一阵悲痛,这情绪太过强烈,击溃他刹那间的千头万绪。

转瞬之间,冯绪不经意间的一句话提醒了他,有条从未注意过的脉络灵光一闪。

麟德殿埋着的火药是景沉从皇陵盗来的。

皇陵火药失窃、景俞白皇陵位置的偏差,当时朝峰查出来怎么说的?

失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