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微微发散的瞳孔终于勉强对焦,他曲起两条略显碍事的腿,后脑靠在大理石台面上,费力地动动嘴唇,“……您是?”
寿宴这场戏需要给演员的脸极其高清的特写镜头,以此来突显这部电影的细腻之所在。
因此宫渝上妆的时候便没敢戴隐形眼镜,担心一旦滑片会让观众出戏,从而导致对片子的口碑产生影响。
他趴在洗手间吐得眼眶泛红,因为穿着不合时宜的单薄戏服,整个人冻得不住发抖,胃里辣椒残留的痛觉灼烧得他腹疼难忍,连带着四肢也毫无气力,交叠甚是整齐的衣襟变得尤为凌乱。
“我是景霑。”
在自我介绍时不说“我叫”,而说“我是”的,要么普却信,要么真大佬。
听到男人的名字,宫渝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连昏沉的意识都清醒了几分。
景霑,又是一位主角攻。
这人与许旻不同,为人彬彬有礼,时刻保持着优雅状态,让人情不自禁地放下防备,坠入他的温柔之中。
原文里,凌友友就是在许旻那里受了委屈后,才投入景霑的怀抱。
但他的温柔只给了凌友友,对待原主,则是残忍至极。
原主的腿就是被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打断的。
宫渝喉结滚动,紧咬着牙齿才能克制住下巴的轻颤,是冷,也是怕。
景霑正低着头打量他。
像打量一只唾手可得的猎物。
景霑没有与宫渝打过交道,只是在传闻中对他的事情有所了解,听说他是个得理不饶人、没理搅三分的主儿,除了拍戏的时候还算专业,其余时间正经演员没人愿意搭理他,生怕沾染上脏污般对他避之不及。
但景霑对这张脸的好感还是不低的。
尤其是在他哭的时候。
《刺冥》这部电影是由他所出品、同时负责制片的新作,当初得知陈可宏请宫渝担任主角太子柏乙时,他也并无反对,毕竟陈可宏是业界良心,绝不会出错。
但人言可畏,景霑还是在百忙之中让秘书将宫渝过往的视频资料准备齐全,供他查看了一番。
在出道的前些年里,宫渝平平无奇,唯有一张脸堪称神颜,可当景霑看到宫渝去年为宣扬祖国传统文化而拍摄的一段古风独舞后,眼神瞬间变了。
宽肩窄臀、腰身劲瘦的男人一身云纹白衣,反手握剑归于鞘中,独身立于月下,侧脸转身之时,眼尾缓缓落下一滴清泪。
估计是因为追求细节而NG了不少次,宫渝脸上的妆感已经变得轻薄,似乎隐约还能看到他眼下有颗浅褐色的泪痣,被眼泪折射得一闪而过,姿容无双。
景霑轻提没有分毫褶皱的西装裤,半蹲在宫渝面前,歪头细细端详他。
幸亏是今日得出空来,想着来片场看看,否则他岂不是要错过了这美景。
宫渝看不清景霑的长相,但他也不想看清,兀自喘息了半天,手指抠着洗手池的边缘想要站起来逃离这里。
无奈腿上失了力气,踉跄着跌回原处。
景霑心下一动,紧忙伸手去扶他,却被宫渝误会,吓得下意识将手臂横在脸前,清瘦的手指微不可见地发着抖。
“你怕我?”
宫渝咽咽口水,没吭声。
好笑了,谁能不怕把自己腿打断的人。
景霑笑起来,“宫先生这是做什么,搞得像是我会打你一样。”
宫渝垂着眼皮不说话。
你以后会的。
再度帮宫渝加热了牛奶的甄世豪姗姗来迟,看到半蹲在宫渝身前的景霑,意外地愣了一下,然后恭敬道,“景总。”
他是辉途招进来的助理,在年会上见过景霑出席。
景霑站起身,给他让开位置,指指宫渝,“宫先生这是怎么了?”
甄世豪当了多年助理,自然是个人精儿,他看得出景霑的这句话是看热闹还是真的关心。
遇到这么一位秦四爷都礼让三分的大佬,甄世豪又怎么可能放过这次吐苦水的机会,赶忙道,“景总,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渝哥辣椒吃得多了,肠胃一时间遭不住。”
诉苦不能全盘托出,要引着人好奇追问才最真实。
“……吃辣椒?”景霑疑惑道。
“害,原本是吃面,结果陆老师为了追求影片效果的完美,建议渝哥碗里的辣椒要多一些,这样才真实。”
甄世豪把该落的重音一个都没有放过。
两人说话的间歇,宫渝又拖着戏服趴在洗手台上吐了起来,呕得眼泪控制不住地掉,打断他们:
“小甄,给我拿点纸。”
人要是知道了自己的死期,只想好好享点福,惹麻烦这些闹心事,能避就避。
宫渝也是,他只想好好过两年安生日子,实在不想引起再多的纠纷,耽误他已经屈指可数的生命。
不过以景霑的思虑,无需甄世豪将事实重复一遍,仅是抓捕到了几个关键词,他便明白了原委。
其实今天他来,一方面是因为想看看宫渝本人到底是什么模样,而另一件事,就是来收验秦思夜送给他的“礼物”。
可巧,正是方才所说的陆兆。
甄世豪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