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跪在赵执身前叩了个头,身姿窈窕嗓音楚楚:“求中丞大人留下奴家。”
她这一叩,赵执的心立刻就冷了。李秾并不像她,李秾出身寒微,落魄之时也曾求恳于人,但李秾的眼神里含着坚毅凛然,不会有这样的媚谄之态。
孔叔勖多?次请求,赵执都不为所动,只得领着侍女离开了青溪。回到住处的孔叔勖有些疑惑,一个侍女而已,赵执看她的目光明明就是青睐,何不将之留下?
他又将那名侍女叫来,仔细看了看她,想确认这是不是赵执青睐的容貌,嘱咐她先去歇息,以?后或许还?用得上。
————
送走孔叔勖,赵执换了衣裳,出了一趟门?。
幽馆掌柜看赵执来了,便亲自将人引到二楼临河的雅间,叫人送上相同的清酒。这一两年,赵执常常光临幽馆,每次都坐在同样的位置。那掌柜一开始不知道赵执身份,后来因他常来,便托人去打听了一下,突然得知这是政事堂的大人物,吓了一跳,便私下嘱咐伙计,赵执常坐的雅间不再给别的客人用,专留给贵客。
赵执对?此?并不知晓,他每次来都是一个人,多?是黄昏日?落时,在临河的窗边坐半个时辰,便匆匆离去。掌柜看着那背影,不知为何看出股孤家寡人的酸楚,心里暗自纳闷,按说在朝中到了这个地位,要什么有什么。看他外貌又英武不凡,难道就没有妻妾?再不济总该有侍女吧?真是令人纳闷。
可这疑惑掌柜的只敢在心里想想,怎么也不好?跟人谈论朝中大人的私事。
这个位置,是他多?次和李秾、谢赓叙话?对?酌的地方。赵执不爱饮酒,因此?从不多?喝,每次只是浅浅抿一些。他看着窗外河面上落日?熔金,很快天色便渐渐暗下来,两岸纱灯渐次亮起。
他突然冲动地想,叫靳三再增派人手去找李秾。他只叫了张功张武兄弟去找她,这两年,兄弟俩走遍李秾去过的地方,从没有过她的消息,李秾像是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一样。
他手下的人力不再像两年前那般单薄了。天竺归来的两万军士被编为神武卫,与禁军同领护卫宫城之责。去岁宫中进了贼人纵火,是他领着大理?寺的同僚,从禁宫里查出了凶犯。皇甫震霆因此?把神武卫大统领一职给了他。靳三经营的城南牙行,也以?牙行的名义新招募了几?百位武人……
赵执盯着河面出神地想,把人手增至十?倍、百倍呢,能不能找到李秾?李秾就那么狠心……
————
昌祐九年立夏,赵执奉旨北上劳军。
赶了月余的路,在坞堡城见到阔别许久的谢赓。
近两年来,长熇军在北境与北滦军苦战大小二十?余次,以?几?乎同等的代价收回五座城池。谢赓将大军从坞堡城迁至最前方的雁栖城,坞堡城成?为后方的粮草接应之地。听闻有圣旨到来,谢赓带着亲兵到坞堡城迎候。
念完圣旨,两人遣走随行的人,登上城楼叙话?。
许久未见,谢赓的脸上不仅多?了威严和风霜,更多?了一道大疤,那疤从脸颊横亘到耳际。可以?猜想,被砍中的这一刀若是再多?三分力道,谢赓的半个脑袋就没了。
赵执忍不住对?他说:“辛苦你了。”
谢赓摇头,“打了这么多?仗,数万将士埋骨北境,再也不能南归,耗时日?久,才将将收回几?座城池。我这个主帅到现在还?活着,算不得称职。多?亏了你,这两年,边境大军没有断过粮草辎重,若不是你在朝中,若将这件事交给兵部,我在边境不知要受多?少掣肘。”
北滦军的顽固善战是大晛君臣前所未料的。丢了祖宗江山,大晛几?乎是倾举国?之力与北滦苦战对?峙,兵费糜耗,府藏散减。这其中的得失,不知如何去数计。
城楼高处吹起凉风,将白日?的暑热吹散不少。两人站在高处,能看到坞堡城之后数十?里,连绵的村户人家燃起炊烟,被傍晚的风吹得歪歪斜斜。
赵执心里一动,“这些百姓能在此?安居,没有丢弃土地南下流亡,是边境军最大的功劳。这仗打了,就值得。”
谢赓顺着他的目光远远看去,这也是他心里最认可的事。
赵执提议:“这里是后方,明日?我跟你去雁栖城看看。”
“先不着急,我要在此?等上三日?,有三百匹马要送到此?处来。”
“太?仆寺送来的马,太?仆何时又多?了三百匹马?此?事政事堂倒不知晓。”
“不是太?仆,是梁州的商贾。去年秋送来了五百匹,此?次又有三百匹。此?人给我来过两封手书,信中只是简短问候。陛下推出法令,鼓励天下商贾以?财力支持边境,实?际上是以?另一种方式卖官鬻爵,此?举,我不能说不赞同,总归也是无奈之举。”
谢赓叹一口气,转而接着说:“此?人虽是商贾,却能在民间养起如此?数量众多?的马,且能供战场驱用,不输太?仆苑厩里养的马。也不知此?人向朝廷报知后,陛下能给他个什么官职,这些马帮了我军大忙,我想亲自见见来送马的人。”
赵执:“这项法令,陛下交给了他身边的内官和吏部,政事堂没有经手。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