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武有些不忍, 向李秾说?道:“娘子,你若是不舒服, 不想听这声音, 属下送你回?去歇息吧。此?处交给?靳主事?和?张功,必然不会出差错。”
暗室传来的?声音传到院中已十分微小, 然而仍然可以听到, 那是在用肉刑逼取口?供。李秾同意了这件事?, 让靳三和?张功对那人用重刑。
等了片刻, 张武又问:“娘子, 要送你回?去么?”
李秾摇头, 站在原地没有动。
“张武, 你知道吗, 动用私刑是违反大晛律法?的?。”
张武心里一惊。
李秾这么想, 难道她要进暗室阻止用刑吗?
“娘子,可那人是杀人凶手, 他杀害无辜伙计, 对他用刑谁又会说?什么?”
“即使他是杀人凶手,我们不是朝廷衙门, 私人刑讯也是不对的?。”
“这……娘子, 你为何要同情一个杀人犯?”
李秾:“我对他只?有痛恨, 怎会有同情。”
“那这……”
“张武,若是我们、那二十七位无辜惨死的?伙计生活在清明之世, 朝廷律法?严明,有冤必申,不枉不纵,有恶必惩,权贵之人不敢知法?害民?,像今天这样?用私刑的?事?必然不会发生。这件事?……也本不该发生。”
张武对李秾的?话似懂非懂,追问道:“那娘子,你为何又同意了对他用刑?”
“此?人性情坚硬狡猾,要让他吐露出背后之人,这是非用不可的?办法?了。那年我曾经无数次奔走建康府,没有人能破得了此?案,没有人能帮我。只?有如今,我自己来找出真凶。张武,我要站在这里听着,再不适也要听着。我是提醒自己,这不是寻常之事?。朝廷昏昧,世家权贵视律法?如无物,视人命如草芥。动用私刑不对,但荒唐的?,何止是我们。”
张武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陪李秾在院子里站了许久,听到暗室内痛苦的?受刑声小下去,最后变为无声,才?为李秾打开暗门,引着李秾重新走入暗室。
一盆冰水“哗啦”一声泼下去。李秾坐在室内唯一的?交椅上,看着地下那人从疼痛中艰难地清醒过来,他的?胸腹和?四肢已被折磨得皮肉翻飞。
那人在寂静中抬起头,模糊的?目光看到坐在交椅上的?李秾,下一刻因为疼痛又重重地伏了下去。
“你现?在要不要说?出其他凶徒和?幕后之人?你现?在说?出,今日这样?的?刑罚便可以少受点。成衮。”
成衮被关?押在此?处,已经许久没有听人叫过他的?名字了。一瞬间听到自己名字,他不由自主地又一次抬起头,看到交椅上那张没有任何神情的?脸。突然心里一慌,难道不久后就是他的?死期了?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我醉酒之后说?的?杀人,根本就是为了还赌债吹牛的?。什么凶徒,什么幕后之人,你倒是告诉我,你是谁?凭什么问我这些?”
“成衮,你虽然在千里之外的?颍州讨生活,但你不是颍州人吧?”
地上的?人没有说?话。
“你父亲是南谯郡的?屠户,你虽整日流连青楼和?赌坊,却?有个安稳的?家在南谯郡……”
成衮用阴鸷的?眼神看向李秾:“你还知道什么?”
“既知道你有个家在南谯,我自然还知道你在南谯的?妻女。”
李秾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躯体,突然不想再和?此?人周旋了,她站了起来。
“成衮,你被关?押在这里许久,别以为能拖下去等待转机。你如今落在我手里,便是必死无疑。对你用重刑已是客气,你既不说?。我只?好?告诉你,不知你是否想先看到妻女死去。”
伏在地上的?身子一僵,成衮直直抵看向李秾,似要分辨她话里的?真假。他的?眉锋有一道杀人时留下的?疤痕,是不祥之兆,常人不敢多看,但李秾毫不回?避,仍然直直地盯着他。
“你现?在招供,将其余人名姓写?于纸上,我便放过你家中的?妻女,决不食言。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之后你若仍然执迷不悟,为幕后之人隐瞒,我立刻派人将你的?妻女抓来,杀死在你面前。成衮,你杀人的?时候就该知道的?,杀人偿命。你杀孽太多,累及家人,这正是咎由自取。”
成衮还是沉默,阴鸷地盯着李秾。
“我先给你看两样东西,拿进来。”
张武走进室内,用手指捏着一个布袋,没等李秾发话,他将指尖的?口?袋抛在成衮面前,那袋口?一松,露出里间物事的一角。
成衮盯着口袋注视了一阵,伸出手去,打开了口?袋。
那口?袋里,赫然装着一截断指和一缕浅色的?幼女头发。
“你认认这截手指和?这缕头发,都是谁的??你若还执迷不悟,下次给?你看的?就不止是这个!”
成衮从李秾那冷峻的?神情,似乎看到此?人手段之残酷。
断指上那修长?的?指甲,是她妻子的?指甲,他绝不会认错。些微蜷曲的?幼女的?发丝,正跟妻子小时候一模一样?……眼前的?人是怎么从女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