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来年假的时候, 一连下了两日的雪也终于停了,他望着遍地的银白,有一种如坠云端的梦幻感。
从他正式入仕那一天算起, 就面临着尚书令任上的无数卷宗,不夸张地说,他可真是一天都没歇过。
人家说有能者多劳, 看来是有一定道理的。
大约老天爷就是见不得这等能者有空闲的时候, 所以一大早,梅毓就听说了梅砚被人劫持还受了伤的消息, 他一时整颗心都慌起来,让人备了马车就往少傅府赶。
梅毓一进门,恰好看见东明端着两碗药从廊下走过, 连忙就唤住了。
“东明,我听说景怀受伤了,怎么有两碗药,还有谁伤了?”
给梅毓报信的那人把话说得一知半解, 梅毓只知道梅砚被蔡华敬劫持了的事情, 并不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东明挠挠头:“大公子, 是陛下。”
梅毓愣了愣,从东明手里接过那两碗药, 说:“他们人呢, 我去看看。”
东明伸手一指,俩人都在卧房里呢。
梅毓端着药, 沉稳大方地从东明面前走了过去, 一直走到梅砚的卧房前, 还没走近就能听见里面传来了宋澜的喊叫声。
“嗷, 少傅轻点轻点轻点, 这也太疼了。”
紧接着是梅砚有些清冷无奈的声音:“你现在知道疼了,昨晚怎么不知道收敛一些。”
“朕……朕昨晚已经很收敛了。”
梅毓在外忍无可忍,伸手敲了敲房门,而后便是屋里两人同时噤声,过了许久,才听见梅砚说:“是东明么,进来吧。”
梅毓推门进去,将那两碗药往桌子上重重一搁,“是我。”
早些时候宋澜不要脸,每每见了梅毓都是一口一个“兄长”的叫,生生地把君臣之间的规矩给叫没了,便是最稳重端方的梅逢山也不习惯私下里再行那些君臣的礼节了。
他放下药,往屋里另一侧看了眼,只见宋澜大咧咧地坐在一张贵妃榻上,梅砚正在往他胳膊上缠绷带。
两人也有些尴尬,俱唤了“兄长”。
梅毓这才走近了去看,只见宋澜右手臂上有一道两寸长的刀伤,像是刚愈合又崩裂开了,伤势有些严重,皮肉都翻卷开了,正往外渗血。
“你们方才是在包扎伤口?”
梅砚不知道他和宋澜的话被兄长听到了多少,心里有些没底,只得低声说:“是啊,他的伤口不小心裂开了。”
至于是怎么“不小心”,伤口又是怎么裂开的,这便是不能说的事了。
好在梅毓不是大理寺里查案问案的官员,不曾留心梅砚这话,只是目光触及到梅砚的面颊时,面色顿时一变。
梅砚脸上的红肿已经消了,舌头上的伤也在唾液的浸润下好得差不多了,唯独嘴角的伤还疼着。
他肤色白,唇又薄,嘴角两侧两道勒痕极其显眼,梅毓想不看到都难。
大约是被自己兄长盯得有些不自在,梅砚下意识地腾出一只手来,提了提自己的衣领。
“我一早就听说你被人劫持了,不想陛下也受了这么重的伤,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天子脚下,有人敢行刺?”
宋澜昨日匆匆回宫,朝臣们虽有诸多不满,但最后也没人敢问堂堂的大盛帝王不在宫里究竟是做什么去了,一众官员议完了事便休沐了,所以蔡华敬劫持梅砚的事情现如今并没有太多人知道。
梅砚没打算瞒梅毓,挑挑拣拣地把这两日的事情说了。
梅毓听完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虽说梅砚讲得轻描淡写,但只看他们两个浑身是伤的样子,他也能够相见当时的情况有多么紧急。
天子脚下,三生观外,吉庆帝的地盘,劫持朝廷命官,威胁帝王性命,居然有人敢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
梅毓越想越觉得后怕,“那蔡华敬是蛊虫发作而死?那岂不是死无对证了?”
说话的空档,梅砚已经将宋澜胳膊上的伤重新包扎好了,此时两人正乖觉地埋头喝药呢。
比起梅砚,宋澜在面对苦黑的汤药时可谓是勇气可嘉,一口气喝完还咂咂嘴,而后笑着抬头对梅毓说:“虽是死无对证,但那蛊虫就是线索,盛京城里没这东西,朕怀疑是外头的什么人。”
大盛地广物博,一句“外头的人”实在包含了太多的信息,有可能是江湖人士想要揭竿而起,也可能是异域番邦。
梅毓将宋澜手里的空碗接过来,不由地皱了皱眉,“操控蔡华敬的人是谁先不谈,臣倒有个疑惑想不明白。”
“兄长是说?”
梅砚艰难地喝完了药,放下碗的时候眉头皱的舒展不开,还有些风寒未愈,他怀疑自己的药比宋澜的药苦。
梅毓把他的碗也接过来放到了托盘上,顺手从桌子上摸了快蜜饯递给梅砚,这才说:“此人能够用蛊虫操控蔡华敬,又能够召集到江湖死士为他所用,可见是个很有能耐的人。他费尽心机安排蔡华敬劫持了景怀,又把陛下逼上死路,这么步步周全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多部署几个人,反而让景阳侯有机会进去救人呢?”
倒不是梅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这番话说的是很有道理的,其实宋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