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敏之招呼了夏荷一声,从马车里搬出一堆礼物,一股脑扔给了华静姝。
“这都什么啊——诶哟!”华静姝接了个满怀,差点没翻了。
崔敏之不以为意:“一些墨啊、纸啊、古籍啊,你们这种读书人家会喜欢的。”全部都是她从安乐侯府的仓库里翻出来的。崔敏之请管家崔汉看过,都是平日里人情往来别人送的,侯爷夫人用不上的,全部被崔敏之翻检了出来,送到了华府。
华静姝费劲地抱了一手,有些意味不明地道:“哦,全是送给我二哥的啊!”
崔敏之哪里不知道华静姝这是打趣她呢:“怎么,华大人不配用些好墨、好纸,没空念些古籍?!”
华静姝才不信她。哼一声,抱着这一堆礼品往屋子里走。
“小心些,里头还有一双白玉簪,送你的,可别打碎了!”
华静姝昂头表示听见了,脚下的步子越发小心了,崔敏之也算反逗了回去,加紧两步,伸手给华静姝帮忙。
崔敏之与华静姝在华静姝房里吃茶,左右无事,冬梅想着去给万大夫拜个年,崔敏之允她去了,还包了两锭银子给冬梅,让她一并带着去,讨个吉利。
等到用过午饭,崔敏之本以为前边的宴席就要散了,没成想迟迟没有动静,华静姝便要替崔敏之去寻华仲盈,悄悄给华仲盈使个眼色喊他来。
崔敏之琢磨了一下:“不如我一起去吧!”
崔敏之原本也不是冲着华仲盈来的,她倒是想去看看都有什么人在。华静姝以为崔敏之是不好意思一个人在她房中,这瓜田李下的,着实不太礼貌,也没有多想,领着崔敏之一道去了。
两人自前厅的耳房穿过,与前厅隔着一道橡木雕花屏风。
华静姝与崔敏之在屏风后面停了下来。
华静姝左右寻着华仲盈,想示意华仲盈崔敏之的存在,要他道个歉出来陪客。只可惜华仲盈专心听着父亲与同僚、同窗谈论,根本没有看到华静姝的小动作。
华静姝实在引不出人来,就要拉着崔敏之一起离开,却发现崔敏之竟然也听得入神,一下子竟没有拉动。
“去岁陛下就已动了打压圈地之心,祺王殿下大刀阔斧,率先推平了兵部尚书桑泰宗在郊外圈出的围猎场。这一举动可谓雷厉风行,但转头就被人以‘草菅人命’的名义告了御状,三门尚书、若干皇亲火上浇油,硬是让祺王殿下降爵出京。”
“是啊,本以为随着祺王殿下的退场,此事只能作罢,但祺王殿下竟然被召回了!看来皇上打压圈地之心不减呐!”
“权贵只顾自己锦衣玉食,哪里看得到饥民缺衣少食!”
“何止是平民少地,生存艰难,还有每天生活在恐惧中的边民!边境不稳,户部无钱,每次都是任由他们骚扰,不敢对战。贞昱兄千方百计筹钱,竟然被诬陷,可惜了贞昱兄妹夫俞家满门。”
“多希望我等能多一分力,替贞昱兄证明清白、替皇上分忧、替百姓谋福祉!”
“是啊!”
屋内慷慨激昂满腔热血,崔敏之在屏风后面不知作何感想。
原来除了华家人,还有人记得俞家,还有人记得,俞家遭受灭门之灾的初衷是想帮朝廷筹集军饷,维护边关安宁。
俞丰年只是一个有些产业富商,平日里在青覃算得上一号人物,在州府也有几分面子,可终究只是平民,本来就与这些国家大事两国纷争没有一点关系。俞丰年还是站了出来,他是读过书的,虽念的不好,还被夫子退学了,但家国存亡、匹夫有责的道理他是懂得的。平日青覃有个施粥捐钱的活动,俞丰年就没有不答应的。在接到妹夫的求助信后,立刻筹集了银两送往京城。是,俞丰年是存了与妻兄攀关系之心,但这笔钱不是个小数目,若不是知道这笔钱是充作军饷维护边关,俞丰年如何给的这样大方!
可是,就因为他帮了这个忙,竟使得全家被害,至今没有一个公道。
崔敏之在华静姝的拉扯下,回过神,两人无声相携而去。
“他们总是这样,说起这些就不知时日,这一等怕要到晚饭时候了。”华静姝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崔敏之也愿意等:“无碍的。左右无事,我闲得很。”
华静姝是知道崔敏之情况的,安乐侯夫人恐怕是无心搭理崔敏之,年节时下,崔敏之无处可去,确实可怜。
“晚饭时候我去喊二哥来我们房里吃!”左右到吃饭的时候,祖父一定会寻人去前厅问,届时华静姝自告奋勇前去就是了。
“也好。”崔敏之应道。
两人回到华静姝的小院,里头不知何时多了一位老人家。
“祖父,你怎么来了?!”华静姝怕雪地湿滑,赶紧过去搀扶老人。
老人家转过身,对着华静姝嗔怪道:“今日你爹又宴客了吧,平日这种时候,你必是要到我屋里一道吃饭的,今儿没来,我不得过来看看!”说完,眉目一转,浑浊的眼珠定了定神,落在了崔敏之的身上。
“慧姐儿——”
崔敏之怔怔地看着老人拉着她的手,不停地唤她“慧姐儿”,她从华静姝那一声“祖父”就能确定,眼前这位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的老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