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侯说了皇后这两日会召见,从青鹭山回来后,崔敏之没有再出门。
冬梅给崔敏之脖子上的伤口换了药,崔敏之借口冬梅手艺不精,又将冬梅撵去医馆跟万大夫学两手去。
冬梅倒是不好意思,犹豫着夏荷一个人是否照应不来,惹得夏荷也过来撵她:“你莫不是担心我一人独吞了赏钱?”
冬梅凑过去捏了夏荷的脸,嬉笑怒骂了她两句,欢欢喜喜出去了。
夏荷挨了冬梅的打,假意委屈地在崔敏之跟前告状:“小姐,你看她!”
“让她回府给你买糖吃!”崔敏之纵容道。
夏荷得了崔敏之撑腰,喜形于色地追出去:小姐说了,你记着买糖回来给我吃!
眼见着夏荷冬梅在她跟前越来越放纵,倒是瞧出些金豆当初的样子。崔敏之心里头也挺高兴。
这一等便是两日,宫里头也没有个音信,崔敏之也沉得住气,愣是没有开口问过。安乐侯岂是个细心的,早早忘了还有进宫这档子事。
他最近正春风得意,春娘还未过门,只在外头赁了一间屋子给她住着,每每回府前都先往春娘处歇脚,得春娘一番柔情蜜意,才心满意足地回府。
好在崔敏之不会忘了这个“爹”,只要在府中,每日定是要与安乐侯见上一面。有些存在感,是一定要刷的。只要她还想借着安乐侯府的门楣,她就得保证自己在安乐侯心中有一定分量。
这个道理她一个姑娘都懂,她想安乐侯夫人应该也懂。
从前魏淑绮一直是这般做的,哪怕不被崔杰喜欢、哪怕只是做个吉祥物,她都出现在任何需要安乐侯夫人这个名头的场合。只是年节时候被娘家大嫂一闹、被父亲责骂怪罪,魏淑绮被伤了心,戳破了她努力维持的被父兄看重的假象,让她连安乐侯府夫人的名头也不愿维护了。
可是,正因为魏淑绮在娘家成安伯府没有了指望,她才更应该维护自己安乐侯夫人的身份。
崔敏之希望魏淑绮能看懂她的处境,做出对自己更有利的决定。
冬梅问崔敏之:“新姨娘入府前,夫人会回来吗?”
崔敏之反问冬梅:“如果是你,你会回来吗?”
冬梅想了一会,然后点点头。
崔敏之又问夏荷,夏荷也点点头。
“你看,你俩都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夫人也一定看得清楚。”崔敏之颇有自信。
那日临走时,魏淑绮特地问了一句吉日定在哪一日,说明她已经有了决定。她就住在青鹭观里,真想知道日子,问下老道就是了,为何要单问崔敏之呢,她就是在给崔敏之信号:新姨娘入府前,她会回府的。
崔敏之挺高兴魏淑绮能做出这样明智的决定。
“小姐似乎还挺高兴?”夏荷不懂了,夫人回来难道是什么好事吗?夫人一直都看小姐不顺眼,因为魏家孙少爷的事不止一次为难小姐,如今好容易夫人避去道观,怎么小姐还想请夫人回来呢?
“怎么也是我名义上的母亲,我怎么会不高兴呢?”崔敏之的确是高兴的。
这位春娘来者不善,而崔敏之还有许多事要做,实在是没有闲心浪费在家宅算计上。恰好,这事儿是安乐侯夫人应该对付的,也是魏淑绮相对擅长的。让她们争锋相对,容她崔敏之得意喘息,才是上上之选。
夏荷点点头,对哦,“母女不睦的名声可不好,以后议亲也很是尴尬。此番小姐与夫人和好,倒是极好的事!”
冬梅勉强一笑,对夏荷的天真愿望感到无奈。她家小姐这性子、这心思,怎么可能是同夫人和好?
又过了两日,正月二十一这日,宫里终于来了消息,宣崔敏之进宫。
宫里带了一顶小轿出来,嬷嬷宣了口谕就要让崔敏之跟她们走。幸好崔敏之这两日一直在等这次宣召,衣服装扮都事宜,同管家交代了几句,便随嬷嬷一道进宫去了。
这是崔敏之第二次进宫,走的路线与除夕那日不同。除夕那日是随着父亲从外臣入宫的正道上过的,今日由角门直入后宫,一顶小轿晃悠半个时辰,终于在储宁宫门口不远处落轿。
崔敏之下了轿,嬷嬷让她在门口等着,自行去向皇后禀告。
崔敏之就这么站在门口等着。
今日实在算不得什么好天气,一早就阴沉沉的,现下还落起小雨来。崔敏之依旧是那么站着,有宫人飞快走过,一个个目不斜视,仿佛不曾注意到这里有人,却没有人不小心碰上。
雨就这样不疾不徐不大不小地下着,很快打湿了崔敏之的脸庞,雨滴在崔敏之的脸上汇聚成线,沿着下巴隐入脖子里。
崔敏之脖子的伤还不曾好全,依旧用一块白纱缠着,里头涂了加快愈合伤口的药膏,外头戴着白貂皮围脖,掩盖地严严实实。
只是雨水无形,眼睛看不见伤口,它却偏偏向伤口流过去。
伤口愈合难免瘙痒,加上雨水的挑拨,愈发难耐起来。崔敏之用力攥紧了手指,指甲狠狠掐入手掌心,她需要忍住、一定要忍住。
崔敏之凝神屏息,尽量让自己撑得久些,再久些。
忽而听得脚步声渐近,不是宫人小心谨慎的轻微挪动的声响,那脚步踏着轻快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