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嘉倩与太子的故事,不过三言两语,只是孔嘉倩最后的一句“你还不懂”让崔敏之默默翻了个白眼。
崔敏之的确是不懂,她只懂得,凡事都有代价,支付不起代价的义无反顾,听起来好听,做出来难看。
如果这感情要命,崔敏之觉得还是自己的性命比较重要。
孔嘉倩原本不期待回应一往情深的悲凉,在太子介入以后,变成了深闺好嫁的无聊戏码,崔敏之付之一哂,懒得在意了。
去青阳县之前,崔敏之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交代芸娘铺子庄子的事务、把冬梅托付在万大夫的医馆、跟徐雅容小聚道别。
原本张罗得差不多了,贺遐让元来夜半飞身入侯府,给崔敏之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军饷贪污案罪魁七日后问斩。
崔敏之冷笑。那便等上七日再走,取一方白绢,沾染罪魁的鲜血,带到父兄牌位前,烧给他们。
这才叫血债血偿。
“殿下说若敏之小姐想去看,他带你去视野最好的地方看。”元来过来传话的时候,表情很是怪异。
谁家大小姐爱看杀头啊?也不知道王爷怎么想的。就算敏之小姐在绮红楼的事情上帮了点忙,也不至于要看杀头啊。
回应元来的,是崔敏之斩钉截铁的三个字:“我要去!”
元来震惊地半晌没反应,崔敏之又加了一句:“帮我告诉祺王殿下,我要去!”
“哦,好的。”元来飞身离去。
崔敏之久久不能平静。
贺遐能得到的消息,只有兵部涉事官员的处置,主谋问斩、从者流放、罢官,名单很长,兵部大清洗。原兵部尚书保全性命退位,华贞昱入主兵部,皇帝刷新了兵部官员的名单,里头不乏寒门清流之辈。
有人忧心兵部主兵,文人弄兵,难免纸上谈兵。
贺遐嗤笑:“以前不是文人主兵,也未见有什么胆识。”
皇帝陛下当即训斥贺遐,让他不要瞎说什么大实话。
与西黎年年冲突,年年为打不打争执,去年好容易决定打了,还闹出了军饷贪污一案。朝廷没钱、官员贪污、甚至勾连卖国,打的都是皇帝陛下的脸面。
武将血性到底还有多少?皇帝陛下也已经失望。
唯一有些血性的,只有镇北军。
镇北军不能轻动,北朔就像是一匹狼,被打的时候可以夹着尾巴逃得远远的,一旦有可趁之机,便会卷土重来,带着愈加汹涌的报复。
所以这一次,皇帝要试一试。
贺遐说的“视野最好的地方”,是正对着行刑法场的护城军哨楼。
就算贺遐现在没有护城军的节制之权,到哨楼看个行刑绝不是问题。
崔敏之迎风站在哨楼上,少见的,穿着一身白衣。自京城与贺遐重逢的第一面,贺遐拿“鹦哥”嘲笑崔敏之后,崔敏之的衣服就没从前那样花哨,可也是有红有粉的年轻颜色,通身雪白,崔敏之从未这样穿过。
说来也是默契,贺遐今日穿的是一身黑。
两人立于哨楼,仿佛索命无常,提前来见。
风云变化,刚刚还是烈日骄阳,行刑时刻将近,天色阴沉下来。
“华家来人了。”
从哨楼往下看,华贞昱带着华家兄妹,无声无息地列于刑场边,静默着等候最后一刻。
“是啊。华家还记着。”兴许是天气突然阴沉,哨楼的风又太大了,崔敏之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受凉了一般。
贺遐状似无意,接了一句:“毕竟是你舅舅。”
舅舅。是啊,华贞昱是俞进宝的亲舅舅,是她在世界上最亲的人了。
“等我的仇报完,他才是我的舅舅。”在此之前,崔敏之只能是安乐侯之女。
“报完?”贺遐微微扬起头,望向天际,风云际会引一声轻笑,眼皮一收落回法场之上。“这些还不够吗?”
法场之上,是与绮红楼勾连的罪人、是通敌卖国的狗贼、是俞家灭门案的始作俑者。今日,他们都将以性命偿还。
“不够。”崔敏之浅唇微扬,一脸冷色。
明明已经用鲜血偿还,明明已经有人为俞家灭门划上句号,对于看客来说,一切都应该结束了。俞家亡魂可以安息往生,拥抱来生。
但对于崔敏之来说,一切还没有结束。
那位告老还乡的桑尚书在案件中是什么角色,为什么他可以全身而退;银沙公主逃走会奔赴哪里;西黎王权是否参与了边关佯攻骗取西黎军饷。这些崔敏之还都不知道,而这些都是促成俞家灭门的凶手!
崔敏之记仇得很,灭门之仇,岂是交出几个替罪羊就能满意离场?
贺遐嘴角悄悄扬起,他很满意崔敏之的选择,他决定,一会看完行刑,是时候告诉崔敏之那个消息了。
金光乍现,正午烈日终于突破云层,从缝隙间洒落,正好与喷溅飞扬的鲜血碰撞,呈现金红相映的华丽色彩。
血腥乘风而起,连哨楼之上,都可以闻见。
“擦刀的那块白布,是我准备的那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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