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的时候,隔着老远,就能听见街上跑马的声响。一甲榜单上那几位是由宫中的快马报信、其他的考生名次在放榜后也有各家书童、快脚回报,好生热闹。
崔敏之赶紧起床穿衣,收拾好就往前厅去。
崔杰一早去上朝了,但是放榜这么大的事情,安乐侯府一定派人去看结果了。
“怎么样?”
魏淑绮瞧崔敏之这副关切的样子,连簪子都插歪了,上前给她重新理好,打趣道:“这么关心那位华二公子?”
崔敏之眼眉舒展,斟酌道:“我是关心我那六百两银子。”
“侯爷昨日就说了,这六百两定是回不来了。让我给你添上!”六百两不是小数目,崔敏之能在众人瞩目的湖心小筑给华仲盈下六百两的重注,可见崔敏之对华仲盈确有用心。
崔敏之连连拒绝:“这怎么好意思!那用的是我的私房,哪里能用公账抵!”
崔敏之暗笑:湖心小筑也有她的份子,她下场拉低了华仲盈的赔率,最后受益人可是庄家。崔敏之稳赚不赔。徐雅容学了欢心楼开赌局,崔敏之自然要在赔率上给徐雅容添一把火。
如今崔敏之的私房不少,她名下的铺子庄子产出都是她的私房,芸娘每过十日就会来给她交账。她不在的这些日子,芸娘也不曾错漏,都堆在了崔敏之屋里,她昨晚稍微翻了下,还且能挥霍呢。
“今科状元郎,叫桑怀梓。”
果真是桑家人。
“华仲盈呢?”
“皇上亲点的探花郎!”
“和他爹一样啊!”华贞昱也探花出身。皇帝陛下这“一门两探花”的意思,果真也不算厚此薄彼啊。
每一科的状元都是集中荣光之人,但今科的探花郎也不会被比下去。华贞昱刚刚升了兵部尚书,圣眷正浓,他便是以探花出身入朝。如今华仲盈亦被圣上点了探花,是否代表圣上亦有重用之意。
一门两探花,父子皆重臣。
皇帝一举一动都会被朝臣深入解读,这样刻意的行为,满朝上下谁看不明白。
故此,琼林宴上,华仲盈受到的关注一点不比桑怀梓少。
崔敏之随崔杰一同赴了琼林宴。
按理说琼林宴是新科进士的宴席,皇帝陛下赐宴,官员同庆贺,本没有女儿家一同陪席的。不过自上一科会试一来,皇后娘娘就以自己的名义允许各家贵女一同赴宴,给这极尽荣耀的时刻添上“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浪漫肆意。
敢情是来给新科进士当花瓶的。
不过正因如此,崔敏之才得了机会一同赴宴,瞧上这好一番的热闹。
崔敏之跟着崔杰见过了几位公侯大人,他们说自家女儿混在一处玩耍,让崔敏之也去与她们一道,崔敏之便应声往姑娘们汇聚的地方去了。
崔敏之名声不好,进京一年多了,正真的贵女圈是一点都没融入,好在这还有个熟人。张晴轻,大理寺卿张大人家那位二姑娘。张晴轻本也不愿意多与崔敏之亲近,可眼见着崔敏之向她走过来,也只能笑着相迎。
“听母亲说,二姑娘已经议了亲,不多时就要出嫁了?”许久未见过,崔敏之开口就是这样的话,倒显出平日也有关心张晴轻的用心来。
此话关心到了张晴轻的心坎里,她要出嫁的对象也在今科进士之中,虽然名次不高,在二甲末流,不过在这个年纪能有这般成绩,已经是少有。故此今日的张晴轻算得上容光焕发。
张晴轻含羞带怯地谦虚两句,立刻有人酸溜溜地刺她两句。
“不过是个没有根基的富贵公子,中了个进士也值得如此得意?!”
张晴轻的脸色当即就不好了,她不是争强好胜的性子,也容不得旁人这样作践她。可待她看清是谁说的这话之后,又怯懦地闭上了嘴。
“你谁啊,好好的话不会说,是因为嘴巴太臭吗?”崔敏之可不惯着,当即就骂了回去。
诚然,能来琼林宴的女子地位都不低,崔敏之还不认识对方身份就贸然攻击是有些莽撞了。不过,她是谁,她安乐侯府崔敏之从来也没有过什么好名声,得罪人不是应该的吗?
“你!”那姑娘年纪不大,一双眼睛挺大,嘴巴特别薄,难怪说出口的话特别刻薄呢。“一个野丫头,也敢这么对我说话!”
“为什么不敢?”崔敏之好笑,她像是怕得罪人的吗?
张晴轻瑟缩地扯了一下崔敏之的衣袖,她的确很感动崔敏之能替她出头,可眼前这位,实在得罪不起:“敏之,她是卫国公幼女陈姗。”
张晴轻面色复杂,嘴巴动了几下,有些话终究还是没说。
张晴轻没说的话,有人替她说了。
“仗着自己即将嫁入东宫,便挑剔别人家郎婿了?!可真是势利!”又是一个女子从一旁插话进来,这位穿着素雅,透着一股子书卷气,眉目间透着一丝愁怨。
“这又是谁?”
“张太傅家的孙女张君慕,算起来,还是我三族开外的堂妹。”张晴轻说完,喊了一声“君慕妹妹”,扯了她过来,不愿她与陈姗再起冲突。
可卫国公幼女岂是会吃亏的!连续被两人卸了面子,哪有忍气吞声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