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久喜定了定神,直视着谢凝秋问道:“谢夫人,我知晓阿翌一路坎坷不易,您此番前来,是想我怎么做呢?”
谢凝秋抹了把泪,忙应道:“你能不能看在我的份上,去劝劝阿翌,别再跟陛下这般僵持不下了,再闹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应允我出去么?”
谢凝秋微微颔首,神色凝重:“陛下恩准你出去两日,不过也有言在先,倘若两日之后你不回来,便要陶家满门抄斩……”
陶久喜嗤笑一声:“请他放心,绝无此顾虑。”
话毕,陶久喜缓缓转过身,莲步轻移至床边。
“姐姐,云溪,此番情形,怕是希望渺茫……”
这些时日,她们被困于这囚牢之中,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可当真到了此刻,有确切消息来印证那些可怖揣测之时,恐惧仍汹涌袭来,不甘亦是蔓延。
“久喜,去吧。”
陶清婉率先伸出手,紧紧握住陶久喜的手,嘴角勉力扯出一抹浅笑,眼中透着令人心碎的温柔与决绝:“若有机缘能脱身,便莫要再回头,有多远走多远。”
钟云溪见状,赶忙也伸出手,覆在两人相握的手上,目光诚挚:“我定会陪着清婉,久喜,你只管朝着远方去,越远越好,莫要牵挂我们,寻条生路才是。”
陶久喜听着,眼眶瞬间泛红,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滚落,怎么也抑制不住。
谢凝秋静立在不远处,看着她们三人相拥落泪,久久未曾挪动脚步,直至那哭声渐歇。
陶久喜抬手,用衣袖轻轻拭去满脸泪痕,深吸一口气,走向谢凝秋:“沈夫人,咱们可以启程了。只是在此之前,能否劳烦寻个地方,容我稍作梳洗,整理一番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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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久喜一番梳洗整理,乘着马车被带到了沈之翌赠予自己的宅邸前。
马车停下,谢凝秋的声音在车厢内幽幽响起:“翌儿此刻正在府里,久喜,我知晓这般行事,着实对不住你,可我身为母亲,实是没了别的法子。”
言罢,她便挪动身形,屈膝欲跪。
陶久喜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搀扶:“沈夫人,您不必如此,您的难处,我心里都明白,莫要这般折煞我。”
“是我福薄,没能做成你的婆母。”
陶久喜没有接话,款步下了马车。
门外值守的小厮瞧见陶久喜现身,满脸写着难以置信,刚要躬身行礼,陶久喜却轻嘘一声,示意道:“嘘,先把大门关上吧。”
此时,夜色已深,四下唯有清冷月色洒地。
陶久喜朝着沈之翌的卧房快步而去,途经书房时,却见那屋内灯火通亮。
她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住,伫立在原地,心中默念:这可是仅有的两日相聚时光了。
她仔细抚平衣摆褶皱,抚了抚着发髻,才仪态端庄地徐徐向前。
书房门口无人值守,往日随侍在侧的江瞬也不见踪影。
陶久喜抬手,缓缓推开那扇门,刹那间,往昔初见沈之翌于书房的场景在脑海中翩然浮现,那时的他,仿若高岭之花,遗世独立,周身散发着矜贵清冷之气,叫人忍不住多瞧上两眼,却又觉遥不可及,仿若隔着千山万水。
而此刻,门扉徐徐开启,入目的却是另一番模样 —— 只见一个男子狼狈地瘫坐在地上,发丝松散凌乱,肆意垂落,地上散落着密密麻麻的信件、书籍以及折子,满目狼藉。
开门声响并未引得沈之翌抬眸,他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一切皆置若罔闻。
陶久喜眼眶陡然酸涩,鼻尖泛红,强忍着泪意,缓缓靠近,口中轻唤:“阿翌。”
沈之翌手中正翻阅着折子的动作猛地一滞,缓缓抬起头来,刹那间,那朝思暮想之人就这样真切地出现在眼前。
“阿喜。”
他眼眶瞬间红得仿若要沁出血来。
陶久喜瞧着他双目通红、神情倦怠,满脸写着疲惫不堪,不知多久未曾合眼休憩的模样,脚下似被钉住,难以挪动分毫。
沈之翌踉跄着起身,几个大步跨到陶久喜跟前,猛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口中喃喃:“阿喜,真的是你,阿喜!”
双臂越收越紧,似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生怕这不过是一场美梦,稍一松手,便会消散无踪。
“怎的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呀?”
陶久喜心疼不已,双臂紧紧回抱住沈之翌。
“我找不到破绽,根本找不到……”
沈之翌的声音里满是崩溃与绝望,情绪几近失控,此刻他,像是分不清楚梦境与现实一般。
他此前差遣了几十个人,让他们仔仔细细去比对两人的字迹,可结果却如晴天霹雳,那的确就是陶宏远的字迹。
他请了纪清逸,薛云梦,前往沭州查看,是否能找到别的线索,又派江瞬带人查探告密之人,可事情没有一点进展。
一气之下,他将那些人都赶走了。
而后,自己又把寿王与陶宏远往来的书信拿了出来,逐字逐句地比对,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可任凭他如何绞尽脑汁,就是寻不出半点儿破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