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伟说完,前面的同伴就招呼着她快走,朱小伟拍拍周玉的肩膀,道:“我先走了,你们慢慢来。”
周玉点点头,等她走远了,斜睨杨华一眼,道:“你不去看看?”
杨华没说话,周玉知道他心里矛盾,要去了,看他七十多岁的人,大过年的,冷锅冷灶,有些凄惨。
叫他一起到家过年,又觉得年年如此,这家分了如同没分一样。
周玉看着路边地里盛开的油菜花,黄灿灿的一片,随风摇曳,让人心旷神怡,这人呀,腰包鼓了,就觉得没有什么烦心事。
“你等下去看看吧,过年就叫他过来,也吃不了多少,就这么几天而已。”周玉淡淡的说着。
杨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有些惊讶,道:“你对他没有意见了?”
周玉哼了一声,不提还好,一提气又上来了,道:“怎么没有意见,我意见大着呢。”
“那你还叫他来过年?”杨华不解的问,既然讨厌,为什么要让自己添堵。
周玉眯着眼睛看看湛蓝的天空,为什么?可能是自己有钱了,有钱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恨意也就少了些,慈悲心多了些。
也可能是老天让自己再回来一遭,就是自己上辈子做了善良的人,给了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那么这辈子带着点锋芒的善良,是不是能为两个孩子积福呢。
“为我两个孩子行善积德吧。”周玉淡淡的说着。
杨华接不上话,心里默默的敬佩了一下周玉。
走了一圈,回到家,杨华休息一下,到了老宅,凹凸不平的院子里散着火红的鞭炮纸屑,还住院子里的人家,门上都贴着鲜艳的春联。
院子静悄悄的,没人,朱家章门上还是前些年的褪色春联,堂屋门紧闭。
杨华上前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屋里没人,杨华又到房屋里去,朱家章一动不动的背对着杨华,躺在床上。
“爹,爹。”杨华喊了两声,朱家章动了动,抬起头,昏暗的光线里,看到是杨华,沙哑着声音,道:“你怎么来了?”
杨华道:“我听他们说,你回来了,这才初一,不应该呀,我就来看看,你还真是回来了。”
朱家章坐起身来,一言不发,他心里是难受的,朱玉芝告诉他去过年的时候,他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伤心。
“跟我过去过年吧。”杨华说着,来扶朱家章,朱家章扶开杨华的手,略带赌气道:“不去,我哪里都不去,活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痛快。”
杨华没有再拉扯,道:“有什么想不开的,你跟我说说。”要说想不开,自己在这里受的委屈那么多,也没有想不开。
朱家章忍了忍,奈何委屈过甚,实在没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滚,由起初的小声抽泣到最后的大声呜咽。
杨华没有劝阻,想哭就哭吧,好一会,朱家章才停下,两指捏住鼻子,趴在床边擤鼻子。
杨华掏出草纸,撕了一段递给他擦手,朱家章接过,擦了手,又擦了鼻子,才跟杨华说实情。
原来,春收的时候,朱家章受伤干不了活,朱玉芝是小脚也干不了什么活,但是没办法,庄稼得收。
朱玉芝就回婆家,好言求王友全来帮忙收庄稼,王友全不依,朱玉芝就提过往,说自己拿了多少好东西到他王家。
现在捞不到东西了,就翻脸不认人,王友全听她这样说短,面子上哪里过得去,当着孩子们的面就开始打朱玉芝,要不是孩子们拦着,只怕要打惨了。
后来孩子们陪着朱玉芝来收庄稼了,王友全不得不来,来了后,全程没给朱家章一个好脸色,进出没理朱家章一句。
朱家章巴巴的跟他说话,算是热脸贴冷屁股,自讨没趣,这跟之前爹长爹短的女婿,完全是两个样。
收好的粮食,朱玉芝做主拿走三分之一,剩下的一半交了公余粮,一半留住朱家章上半年的口粮。
收粮后又种下玉米稻子,朱玉芝全程没拿一分钱,有朱小伟煮饭,她倒落得清闲,菜钱全由朱家章出。
秋收的时候,就更不得了了,王友全直接当着朱家章的面揍朱玉芝。
朱家章哪里能容忍他这么过分,自己当父亲的都没有动过朱玉芝一手指头。
于是拿起扫把也劈头盖脸的打王友全,不料朱玉芝却反过来怪罪他:“爹,我们两口子的事要你管吗?你是不是要闹得我们过不下去才满意?”
朱家章一时竟怔住,还没反应过来,王友全也朝他骂道:“都是你这个老不死的惹出的事,你活着干什么,拖累大家?”
朱玉芝觉得他说话过分了,忙推着他出去,朱家章第一次觉得活得长也是一种负罪。
路上遇到同村的,开玩笑问朱玉芝:“去年你爹是去杨华家过的年,今年是不是轮到你家了。”
朱玉芝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人家又说:“莫非你这个亲生女儿还不如人家一个外人。”
朱玉芝怕被比下去,一口就应下,回头就对跟在后面的朱家章道:“爹,今年你就不要准备了,跟我去我家过个热闹年。”
王友全当时那表情恨不得吃了朱玉芝,但是当着外人的面,也不便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