诵,今日不过按书索叶,默个三百千千,这就不行了?”
几个人你逗我捧,说相声似的,吵得顾劳斯脑瓜子疼。
被动挨打,可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顾悄冷着脸,“砰”得一声,镇纸拍得山响,震得大家愣了愣。
这时刚好,顾冲老大人一口茶水才进口,登时干瘦的老脸被呛到通红。
一连串汹涌的咳嗽,教几个胸中不忿的学生终于意识到“座前失仪”,他们连忙噤声,忐忑瞧了眼顾冲,又瞪了眼顾悄,拱手认错,“是学生们无礼了。”
顾悄摸了摸鼻子,等到顾冲平复,才慢悠悠走到几人跟前,深深作了一揖。
“几位学长高才,琰之受教。无须比类博士鸿儒,就说易安居士,一介女流,与夫君赵明成赌书,对着堆积成山的书史,亦能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叶第几行,从未有过败绩。想来各位师兄,雄辞闳辩,默记这等小事,也定不会逊于闺阁。”
后世李清照被尊为婉约词宗,但明中以前,她却一直是个边缘人物。
文坛虽然认可她,但也轻慢与她。对她的最高评价,不过“女妇之首”。她的词学成就,封顶也只得一句“妇人之所难到也”。
甚至多数时候提及她,道貌岸然的男人们,言必及其再嫁张汝舟事,嘲讽她一把年纪不守晚节,活该嫁了个堪比市侩的卑贱人渣。
直至明中,才有人为她正名,称她不应囿于闺阁,可出与秦七黄九(秦观、黄庭坚)争雄。
大历初期,文坛风气与明相类,亦瞧不起闺阁、寒门。
顾悄拿易安出来,纯纯是反语讥刺之意。
那几人被捧得一愣一愣的。
就算猜到这话明夸实贬,也只心虚讪讪,张口结舌,不知如何辩驳。
承认吧?自己才学,几斤几两心中还是有数的。
不承认吧?刚刚训人说得那般轻易,轮到自己见风改口,可不就是纯纯自己掴嘴?
顾悄压下心下不耻,脸上却一片诚恳,直又再揖,请道:“左右闲着无事,几位师兄不如以身垂范,好教我这白丁开开眼,看看上舍如何按书索叶。咱们今日不妨效仿古人,也来场赌书泼茶的风雅事?”
话到这里,几人终于明白,顾悄这是要拉他们下水的意思!
人还没坑上,哪有如此轻易被反坑的道理?大叔们怒目而视。
顾悄也不急,稍顿片刻,才抛出饵食,“既然赌书,当有赌注——”
他含笑开出一笔叫他们拒绝不了的筹码,“我输,就将大哥在家时,所作朱子疏,送一本给各位。”
朱熹《朱子四书章句集注》,乃本朝科举官方认可的唯一注本,奈何朱子与当下,又相隔两百余年,时人读之,难免隔阂。
是以“朱子注”再注,市场需求大,但供应少。稍有见地的,大多为私人笔记,一本难求,更遑论状元笔记、翰林心得,何其珍贵!
几人瞬间不气了,眼底流露出几丝狂热。
鱼儿果然上钩!顾悄憋住笑,“若是你们输了,”他故作难为情道,“虽然我也知道,这不太可能,但既是赌,过场还是要走一下的。若是各位师兄输了,就……请帮我个小忙好了。”
几人甚至没心思深究什么忙,忙不迭答应了。
反正也不会输不是?
他们之中,平均书龄不下二十五年,科考拢共那么几本书,盘都盘烂了。
无聊之余,便如孔乙己钻研“茴”字写法那般,也以死记硬背之多少,作为攀比炫耀的资本,是以默写倒真不算难事。
唯有那淡漠青年,撩起眼皮,冷冰冰道:“弟子驽钝,不敢跟易安相提并论,赌书泼茶自认尚不够格,就不参加了。”
说着,他向夫子执礼:“既然今日夫子另有安排、无暇讲学,请容学生先行告退,明日再来。”
顾冲眯着小眼,向他点了点头,露出今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你且去吧,应白。”
说话间,顾小夫子已经指挥着小厮,理出四张案子,铺好纸张,就等着几人上场。
顾悄装模做样拱手,“师兄,承让。”
那几个傻子,满脑子都是学霸秘笈,完全没注意到顾悄不怀好意的微笑。
唯有顾小夫子,与顾悄目光交错间,满是意味深长。
顾悄心下一个“咯噔”,忙垂头装死。
很快,诸人各自提笔,誊抄卷题后,开始潜心作答。
场中一时寂静,仅剩毛笔舔纸的沙沙轻响。
顾劳斯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心中毫无诚意地致歉。
不好意思,这场,悄赢定了。
虽然他没有刻意记过页数,可一来,他文献学底子尤在。
想当年,为了修那位魔鬼老师的满学分,顾悄挑灯夜战三个月,裁纸打版,润毫摇笔,穿线缝书,完美复刻了三版明藏。自此养成了看竖排繁体本子,先观版式刊印辨版本的习惯。
至于为何独选明刻大藏经来仿制?
自然因为,他能摸到的真迹,全靠谢景行赞助。而学长家藏的最多的,竟是各种佛经。
所以,他翻外舍教材,条件反射就将版心、行界,鱼尾、书耳都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