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知更搓澡技术十分之专业。
简直得小时候妈妈搓澡的真传,是真·搓掉一层皮。
等他红尾虾一般穿好里衣烘干头发,日头早已偏过正午。
其他人不必如他这般精细,只在浴房取了兰汤淋浴片刻,穿了新衣出来便算是走了过场。
一家人收拾妥当,院子里的午饭也刚好开席。
沐浴着五月已然炽烈的阳光,不管是顾家兄弟,还是顾影朝,抑或是原疏、黄五诸人,这都是长辈不在身边,青年们独自行走后过的第一个端午。
他们年岁相仿、臭味相投,有一路偕行共同拼搏科场的斗志。
更有同族、同乡、同志的惺惺相惜。
觥筹交错间,这时喝的再不是人情世故,也不是左右逢源,而是知己千杯尤恨少的快意恣肆,是一醉方休的酣畅淋漓。
少年意气强不羁,虎胁插翼百日飞。
正因为有朋有酒,才能无端生出万丈胸臆。
顾影朝家教甚严,一看就是第一次喝。
“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几杯朱砂、雄黄酒混下去,他双颊酡红,已有醉意,蓦然吊了一把书袋,念了首东坡词。
这词下半阙,正是苏大佬回忆与弟弟苏辙初到长安的意气风发。
此时念来倒也应景。
顾劳斯以牙著击杯沿,笑着看宋如松,接下后两句。
“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
他时刻不忘激励自己的头号种子学员,妙笔在手,文思在胸,小小科考,何难之有?
宋如松从善入流,饮尽一杯,畅快接龙,“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处看。”
顾劳斯听得甚是欣慰。
显然这段时间的实习经历,叫他更加自信从容。能得东坡乐天真传,堪破命理有无,便是开悟破执之起始。
其实宦海沉浮、科场起落虽取决于时势,但入世出世的权力却是握在自己手中,顺势时可放手一搏,平胸中沟壑,逆境时不妨闲处袖手看风云。
一切随心而已。
“身长健,但优游卒岁,且斗尊前。”最后,顾二吟了末句以作收束。
他向着北方与南方遥敬一杯,“爹娘在外,不须担心,我与琰之自会平平安安,顺顺遂遂。”
语罢,他凉凉瞅了一眼顾悄,突然加了一句,“就是琰之大了,有想法了,嫌我寻得五毒献瑞衣太丑,死活不肯穿,这可太伤我这个哥哥的心了。”
顾劳斯磨牙:“穿!等会我就穿!”
朱砂雄黄药性重,他都喝不了。
琉璃限着他,只给了一小壶花雕,温在酒器里,顾劳斯一个气闷,捞起壶一口闷了。
顾二转着酒盅,笑得十分洋洋自得。
顾家几个小的,几乎都承了苏青青的优良传统,胸中憋闷便喜拿人开涮,顾二最爱的就是涮顾劳斯。
每每涮完,阳光灿烂,便也慷慨受了黄五敬的一杯酒。
此番胖鸭梨是来过节,亦是来辞行的。
连日来他软磨硬泡,顾恪态度都不曾有半分软化,如今他肩负要任,只得含泪告别,先扫尽一家一屋,再筹谋一生一人。
顾劳斯那日给出的粮战plus版,便是当黄胡两家“杯”尽,重利之下冒险将“壶”引到新安江上时,徽商团不仅反口不收,还要拿出足够的精米大肆低价抛售,逼得胡家降价。
一旦胡家松口也开始拼价,徽商团就再压价格,直到逼得胡黄两家狗急跳墙,甘愿将余米悉数低价转让,再叫黄五暗中接盘。
但这个接盘侠也不是好做的。
黄五需要提前做到两件事,一是夺回黄家家业,断胡家与黄家后路,二是有足够的人马,吃下那“一壶”并胡家整个南边的粮米生意。
前路虽难,他甘愿往之。
见惯了谢昭的两难,他便十分庆幸,于他来说,忠义与柔情,并不需要背道而驰,这便是他最大的幸运。
喝完一轮,丫头们开始上粽子点心。
一股说不上来的酸味儿扑鼻而来,吃惯了顾氏特供酸粽子的家人小厮们面色如常,但可难为了第一次长见识的其他人。
黄五才咬一口就怀疑人生,朱庭樟更是夸张地跳起来,“这粽子怎么肥四?”
顾劳斯悠悠啜饮,“这你就不懂了,此乃顾家绝学——登第粽,吃了补脑,中举没跑;对了,这里头单有一个额外加了两勺醋的,叫状元粽,吃了保你状元及第。”
朱庭樟扫了眼顾氏众人,将信将疑,含泪又咬了一口。
只是下粽子的酒喝得略微有点猛。
酒酣胸胆后,年轻人们渐渐玩开。
骑马射柳、博弈比武,连苏朗都被抓上场陪练,顾悄这才知道,顾家一个文魁一个武宗,教出来的娃各个都是文武双全。
再退一步,连顾影朝、朱庭樟,也都是骑射俱佳,六艺不在话下。
其中最逊的,便是上辈子考霸、这辈子弱鸡的顾劳斯。
他满腹酸水翻江倒海,真是去他娘的世家子。
他们占据了最好的社会资源,出身就在罗马,结果竟比他们这群需要披星戴月赶路的人还要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