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与汪三喝完收杯酒,就撤了杯盏。
气得顾劳斯夺了他狗碗,死活不许他吃饭。
心理年纪三十的大龄儿童理直气壮:“这叫礼尚往来!”
二人闹腾中,汪三冷不丁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
“闽中素有契兄弟,其中感情甚笃者,也不过尔尔。”
场中蓦然静了一瞬。
契弟夺碗的身影一顿,刚刚好栽进了契兄的胸膛。
完犊子。顾劳斯两眼一黑。
这下真是猪八戒照镜子,不管男女,反正不是人了。
饭后,被迫出柜的小顾灰溜溜钻进大娘准备好的厢房。
见到床边备好的两套衣裳,额角黑线。
左边一套烟青锦绣长袍,男款。
右边一套葱绿色裙装,女款。
他指着那水嫩颜色,又看了眼两人包裹里换无可换的脏衣服。
只能吹胡子瞪眼:“瞧你干的好事!”
第118章
旧衣不是雨水便是汗渍, 断然是穿不得的。
顾劳斯率先抱了锦袍,自去浴桶洗漱,“那裙子你爱穿, 你多穿。”
谢大人无奈。
他紧跟几步, 在竹屏前收住脚, 垂眸非礼勿视。
长睫压下眸中光彩, 话里语气是刻意的低落。
“悄悄, 替顾情履行婚约,可是你亲口答应的。”
顾劳斯宽衣的手一顿。
他梗着脖子呛声,“那又怎样?!”
谢昭步步紧逼, “我们下次再见, 必在京都。
你迟早要以顾情的身份出现。”
顾劳斯自然懂他言外之意, 但依然负隅顽抗。
“那就等到了京都再说!”
谢昭故作忧虑, “悄悄,神宗并不好糊弄。
以你如今行止, 从头到脚处处破绽,当真要陷我于欺君的境地?”
一提这茬,顾劳斯分分钟心就软成一片。
脑海中莫名又浮现初见时这人倦怠的眉眼。
他负气扔下夏袍, 三下五除二跨进水汽蒸腾的浴桶。
四溅的水花似乎带走一些莫名的羞窘,他气呼呼道,“怕了你了,把……把裙子拿给我!”
屏风后,谢昭缓缓勾唇。
“悄悄要不要顺便搓个背?在下手艺尚可。”
“可把你能的!旅途劳顿, 最好再按个摩?”
顾劳斯没好气,“你个南方冲凉怪, 知道什么叫搓背吗?!”
……
最终,那套嫩青色小裙子, 还是套到了顾劳斯身上。
为了同衣装相称,谢大佬亲自下场。
握惯刀锋的手,替他挽发簪花,描眉点朱,手法不可谓不娴熟。
一整套组合拳打下来,顾劳斯瞪着镜子里堪称“花容月貌”的娇俏少女,一整个麻了。
真是感谢各路大佬。
你一把寒毒,我一副火毒,愣是给他喂成了个长不高的小娘炮。
二人刚出房门,就撞上前来送鱼灯的汪氏夫妻俩。
只一个照面,大娘就再次迷瞪起来。
这把她眼见为实,终于确认,小娘子就是顾家小姐没跑。
她那死鬼相公,为了瞒下这个秘密,竟昧着良心指鹿为马,哦不,指女为男。
“你个杀千刀的!”她不自觉拧了把汪三的腰。
“竟哄我说这是男孩子???”
她自以为说得小声,可到底低估了自家嗓门。
顾劳斯僵着嘴角,守着最后的体面,微笑着接过两盏鱼灯。
转背就怒踩谢昭一jio,“就我这水平,你诓我说从头到脚处处破绽?”
谢大人虚揽着“她”女装后不甚灵便的身形。
闻言笑着在他脸颊偷了个吻,“我哪里知道,悄悄竟这般天赋异禀?”
天赋异禀的顾劳斯恶狠狠磨了磨牙。
“咯吱”声很有想吃人的架势。
谢大人最懂进退。
变戏法似的取出一副云纱替“她”掩面,忙将话题转开。
“七夕灯会,咱们这种有家室的,还须自觉掩面避嫌。”
尔后自行戴上那张青铜鹰纹面具。
便一手牵着心上人,一手提着祈愿灯,汇入满川村喧嚣的人流里。
论热闹,七夕比起元夕,不遑多让。
满川村五姓杂居,刨去山林散户,村中就有800余户。
放眼整个徽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村。
整个村庄有六横七纵一十三条青石板道。
夹路青瓦白墙,屋宇错落。
一条清溪由南向北贯穿全村,在村中低洼处,汇成一方天然池塘。
池塘型廓极似半展竹简,汪氏先祖便为其提名——“开卷池”。
取得便是耕读世家、科举精进之意。
开卷池上有化龙桥,一头刻的是鲤鱼化龙,一头刻的是鸭衔芦草。
芦苇生长,常是棵棵连成一片,故谐音“连科”。
而“鸭”之“甲”旁,又有状元之意,二者连雕,寓意便是连年状元登科,鱼化成龙。
只是遇上七夕,状元桥也只当鹊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