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弄错了一点,无论是陈阁老,还是方尚书,都不过是障目一叶,首辅之路,最要紧的敌人,是……”
他抬眼望了望天。
柳巍登时心领神会,神色为之一肃。
“你若想后来居上,与其进场搏虎,不如跳将出去,拿下那观虎之人。”
哦豁,顾劳斯听到这里,虎躯一震。
这是怂恿柳大人谋反啊……
柳巍垂着头,神色晦暗不明。
顾云恩又加一剂强心针,“太后所布之局已成泰半,这是你比之另两位大人更有优势的地方,何不……狠狠心就此下完它。”
说着,他抿了口茶,不急不忙扔下最后的大饵。
“也不枉太后走前,特意嘱咐我,务必辅佐好大人您。”
柳巍猛地抬头,惊恐道,“你竟是太后的人?”
这招移花接木甚是高明。
反正也死无对证。
顾云恩诳人诳得毫无破绽。
他不答反笑,更是将一枚花开富贵羊脂佩轻轻放在桌上。
那玉润如油脂,触手可化,雕工亦精湛,是皇室都不可多得的极品。
柳巍一见那玉,却脸色大变,几乎是立马弹跳起来。
“慌什么?你又没接触本毒,这毒引伤不到你。
你只要带着它伴驾月余,以那位现状,最多不过三月。”
“可……可三个月后呢?”
柳巍咽了口唾沫,他既无陈尚书外戚监国之便,也无方尚书手握大权满朝信服之威,神宗一死,岂不还是替这二人做了嫁裳。
顾云恩哼了一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三个月后,自有鞑靼挥师南下,这么些年粮盐铁的供着,届时你与十万铁骑里应外合,还愁拿不下这天下?”
空气一瞬间安静。
柳巍垂死挣扎,“可太后既作如此惊天大局,怎会便宜我一个外人?”
顾云恩冷笑,“你还不算太傻。”
他点了点木桌,语调悠远道,“我也不与你打马虎眼,当年太祖与周氏争天下,周氏不幸落败,被太祖夷了全族,只剩一孤女侥幸逃脱,这便是周太后。
太后毕生夙愿,不为别的,就为亲手毁掉宁家天下。
为了复仇,她不惜以身入局,甚至甘愿一生无出。
至于这天下,最后落入谁家,于她都无差别。
可以是张家,也可以是李家,那缘何不能是你柳家?
选柳大人,不过是趁你身份之便,图个省事罢了。
至于那位置你坐不坐得,也不是老朽说了算,端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天命。”
卮言这样嫌弃的口吻,反倒叫柳巍信了几分。
他天人交战好一阵,终是抖着手摸向那玉。
“可我不如陈尚书、方大人荣宠,陛下并不常召见我侍驾,这要如何是好?”
顾云恩早知他顾虑,又支一招。
“大人何不因势利导,将玉送出?
老朽听闻,御前大太监留仁最喜金玉。
大人若是肯将陈尚书迫你构陷方大人之事,和盘托出,并请他替你美言几句,想来陛下念在你主动交代的份上,也会轻拿轻放。
如此既可解你当下困境,也可神不知鬼不觉将玉送出谋定大事。”
他意味深长道,“这科大人只须秉公阅卷,余下的,自有老夫替您料理。”
柳巍有点脑子,但也就一点。
“恩师打算如何?”
“既然陈愈想要方白鹿落榜,方徵音盼着子侄高中,那就叫他们通通如愿,咱们也学上头那位,坐山观虎斗罢。”
大约是此前卮言已铺垫十年,又或是太后这面大旗实在好用,柳巍竟亢奋到忘记再验一验卮言身份。二人事无巨细商定诸多关节,他就这样振奋地上了贼船。
鸡叫三轮,顾云恩才出驿站。
与他一同出去的,还有一封送往京都的加急密函。
看着驿站飞驰而出的信差,顾云恩再也遏制不住疯狂笑了起来。
他捂住嘴,剧烈的咳嗽也压不住满心愉悦,直到靛蓝直裰染上朵朵暗痕,他才缓下呼吸。
在外等候许久的顾影朝想要上前扶他,却被他轻轻推开。
他眸中光亮非常,“无碍,父亲好得很!
子初,这次咱们不仅要替子朝考解元,还要叫柳巍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他声音浮弱,顾影朝若不细听都难以捕捉。
“顾影偬那边,都准备好了吧?”
顾影朝沉默着点头。
趁着夜色将“卮言先生”送上船,他才在渡口站定。
初秋的夜雾中,水面波光粼粼,桨声激荡着水声,渐渐远去。
“叔公,出来吧。”
顾劳斯被抓包。
他怒瞪元指挥一眼:你这明孝卫业务不行啊!
元指挥使讪讪:跟踪这么多年,我真的从未失手……
顾劳斯:你看我会信吗?
元指挥使:TAT我哪知道你们顾家竟全是异类。
他在暗里墨迹许久,却听到顾影朝发出一声轻笑。
“叔公,我亦会武,耳力不比常人。”
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