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的考官是哪位,与考官约定的关节又是什么。
若是贿题,乡试考题无不出自柳尚书,那么谁送了柳大人多少银子?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送的?柳大人又以何种方法给出的题目?
这些你可有凭证?”
这话几乎算是明着提点了。
可梁彬一心想着旁的事,分毫没有听出话外音。
他其实全无凭证。
敢拿这些模棱两可的证据检举,是因为有人告诉他,乡试撤榜必有蹊跷。
外界盛传方白鹿不干净,可他若当真通了关节,又怎会直接弃考自掘坟墓?
所以,是有人存心陷害。
整个南直,会陷害方白鹿的人,不做他想,就是素来与他不合的顾家。
那人面也不露,只借着残夜掩护,敲他窗棱。
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莫名蛊惑。
“这时你若肯英勇站出来,不止日后方家承你回护之情。
这场乡试,说不定也能凭仗义执言、检举有功,直接得个补录。
我才从贡院探过消息。
圣君早知有人心怀不轨,暗中已派谢太傅抵达金陵,今日就会开始严查。
机会难得,你可要把握。”
语毕,那人又将顾家作为与他说了一遍,不待他细问就翻墙跑了。
他鬼迷心窍,就这样被哄着来了。
慌乱之下,他想到那人嘱咐,强自镇定道。
“学生当然有证据。
只是这证据,学生必须亲自交给这次乡试舞弊案的钦差大臣——谢锡谢太傅。”
老朱狐疑瞧他一眼,“你怎么知道谢太傅?”
神宗钦点的监察,很是隐秘,连他这个知府都是一个时辰前才知晓。
梁彬一看蒙中,对神秘人的说辞愈发深信不疑。
腰杆子不由也挺直起来,“朱大人,不见谢太傅,我什么都不会说,您不必白费功夫。”
老朱:说得好像我很感兴趣似的。
他摇了摇头,向糊涂胆大地监生投去怜悯的一眼。
果真是阎王拦不住要死的鬼。
他竟天真地以为谢太傅就是个什么善茬子……
“既如此,那就两案并查,你这份状子,也交由谢太傅亲审吧。”
此时的贡院,正一片哀鸿遍野。
谢太傅行事那叫一个雷厉风行。
开审前,他听完朱大人说完始末,立马看出症结,“呵,合着老夫这回竟被人当了枪使?”
作为正一品的老鬼,他这把枪……可烫着呢。
谢太傅并未按常理出牌,先去查白卷如何成的解元卷。
反倒是将中举的朱卷、墨卷打乱房号,再发同考重阅一遍。
三十来位考官抢火一般,紧赶慢赶着按时完工。
只是这轮结果,与第一轮草榜名次一比,就有了十分微妙的变化。
谢太傅笑呵呵点出出入最大的那几卷,吩咐林茵。
“行了,去查查这几份卷子,是哪房哪位判的,提了考官自去审吧。”
锦衣卫审?
堂下内外帘官纷纷哆嗦一下。
谢太傅这时才看柳巍一眼。
“本官提内帘的人,未与柳大人商量,大人没意见吧?”
柳巍哪敢有意见?何况这场柳巍两袖清风,也不需意见。
他笑道,“谢太傅奉命查案,还得可是巍的清白,巍自是全力支持,怎么会有意见呢?”
谢锡赞赏点头,“柳大人体谅,自是再好不过。”
不消柱香功夫,林茵就来回禀。
“大人,弥封的73号、1229号、1776号卷,均出自春秋房同考李冶之手。
提李冶问讯,他利索招供。
乃是以第二道书义破题连用四个一为关节。
第二道书义题为《女(汝)为君子儒,毋为小人儒》,73卷破题即‘儒一而为不一,圣人一勉之一诫之焉。’另两篇文章莫不如是。
但事先找他通关节的只有一人。
李冶只知三卷中,有一份出自休宁沈宽。
另两份他亦不知所属何人,为保沈宽取中,他只得一并判了上佳,予以荐卷。”
“可拆了卷子?”谢太傅来了兴趣。
“已经拆验过,73号卷正是沈宽,墨朱一致;
第1229号名唤刘兆,卷子倒也对得上,但墨卷第一场第二道关节处有明显改动;
而第1776号是方白鹿,他的答卷最为诡异。
明明三场白卷,到内帘受卷官处,却是三份规整文章;凭朱卷编号拆开墨卷,文章竟也能对上,只是第一场印卷姓名籍贯是方白鹿本人,另两场则是……则是直接移花接木,用的休宁顾悄的卷子。”
一听这名字,谢太傅很是振奋。
“快快,速去提这四人,动静小些。”
旁人都以为动静小些,是怕打草惊蛇。
只有林茵嘴角抽抽,谢太傅这动静小些,单纯是怕吓着准儿媳,还是该叫准儿婿来着:)
提人的功夫,谢太傅也未歇着。
又令锦衣卫拿下收掌试卷官、弥封官、誊卷官、受卷官,各自小黑屋走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