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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就捡起昨日剩下的活计。

她素指芊芊, 朴拙的剪刀在她手里,不亚于世间最灵活的武器。

一张红纸三下五除二,就变成一个活灵活现的择梅女儿图。

“这是瀚沙姐姐, 三爷你瞧像不像?”

她手边还有一沓子福气东来、喜鹊登枝等京都时兴的剪纸样子。

鲜艳的颜色趁着她明丽的脸庞,愈发娇憨。

顾劳斯赶忙捧场,“像,太像了。”

“跟瀚沙本沙一样漂亮可爱!”

瀚沙红了脸,闷头听指挥将窗花一一贴上琉璃心仪的位置。

端端正正, 竟分毫不差。

小丫头给公子派的活儿,就是写新春对子。

谁叫公子写得一手秀雅好字呢?

可忙活完, 她凑到顾悄身边。

看清对子内容,顿时气得跺脚。

“宫商角徵羽, 以为盛世清平,四海皆奏六王雅音;

贪嗔痴慢疑,谁知烟火冲天,寰宇尽是五毒邪魅。”

琉璃垮下脸,“爷,你这也太煞风景了!

咱们要辞旧迎新的喜对,喜对!”

顾悄拿起纸,吹干了吹墨。

“今年这喜气可不兴沾,谁沾谁倒霉。”

小丫头柳眉倒竖,呸呸跺脚。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各方神仙莫怪!”

顾劳斯黑线。

感情过了一年,他还是宝宝?

内宅如斯安宁,前朝却是一片血雨腥风。

自那日早朝后,谢昭连续公办,已经三天不曾归家。

监正当庭杖毙,殷红的血染透大殿外的丹墀。

也染红了半个大宁。秋后的账,一时还有的算。

腊月二十四日,锦衣卫抄办监正宅邸。

密室中搜出一本账目,详细记录了这些年他与前朝后宫的诸多“人情往来”。

仗着对“天意”的唯一解释权,监正没少拿钱替人“说话”。

早年他同陈愈往来尤密,明孝立储前后,诸多天象被他加工为天命所归,成了明孝终将带领大宁进入盛世的祥兆。

在陈皇后授意下,他还杜撰了太子命格。

称他佐天弘化、运势极佳,与帝王命格最是相辅,是神宗江山稳固的难能定星。

作为回报,陈愈会试给监正儿子放水。

名次还挺靠前,夺了一科榜眼,如果对手不是顾慎,拿个状元也不在话下。

神宗刚愎数十年,一朝得知竟被朝臣联合蒙骗许久,心中震怒可想而知。

他即刻着锦衣卫、都察院对账本上的名单逐一查办。

碍于北境战事还需仰仗陈家,只将陈愈留职、陈皇后禁足。

其他一众人等就惨了,不须三司审理,神宗御笔亲批斩立决。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

黑云压顶,寒风呼啸,家家户户门扉紧闭。

整个京都,处处是锦衣卫缉拿要犯的惊慌哭嚎。

西城人人自危。

方家默默喘了口气,自以为扳回一程。

可好日子只过了三天。

腊月二十六,神宗出乎意料又亲审了南直舞弊案。

沈宽吊着一口气,交代贿题乃是方氏主母授意。

神宗念在方徵言临危受命治水有功,只谴他戍边。

方家子白鹿褫夺秀才功名,令各地广发悬赏,尽早缉拿归案。

其他涉案诸人,通关节的同考斩立决、沈宽绞立决。倩代的刘兆,罚作吏胥,终生禁考。

同科一应考官以渎职罪就地免职。

而方徵音官商不清、难辞其咎,同柳巍一样,得了个降三级留任。

可怜方徵音忙前忙后,又是替神宗查办要案,又是替他擦货币危机的屁股,哪里甘心吃下这闷亏?

可时机不对,他也只能咽下老血,握着老弟的手安慰时候未到。

最后只落下一个梁彬。

诬告攀咬罪名坐实,庭杖四十,除监生名。

他吃够刑讯的苦,几乎是问询的人说什么,他就认什么。就此牵扯出礼部打工的族叔,为陈尚书罪证又勇添一笔。

陈愈白白发力,反噬自己后效倒是一流。

舞弊一案,三法司其实早已结案。

神宗一直按而不表,本不打算动真格。

北伐在即,他原意只想借这个由头再抄个几户打秋风、搞点备战钱而已。

谢锡最是洞悉圣意,是以才入南直就果断抄了沈家,一举替他解决北境军饷的燃眉之急。

神宗得偿所愿,正准备见好就收。

哪知谢锡退位——这不算高明的“一桃分三士”的阳谋,竟叫几位大臣自行斗了起来。

神宗冷笑,自然乐意放任三方斗法。

毕竟斗得越狠,水搅得越浑,他也才越能知道底下人深浅。

坏就坏在,陈愈操之过急。

科举改制这雷还没炸完,又自锤出干政、欺君的大罪。

这两条,罪罪都在戳神宗眼珠子,捅神宗气管子。

不止陈愈倒霉,整个礼部上下官员,都被神宗血洗一遍。

深夜,卫英将越来越多的阴私呈至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