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帝见状,不悦地咳了一声,开口道:“长定。” 郑吉转向用宁帝,很懂得见好就收,乖巧道:“父皇,是孩儿心急了,请父皇勿怪。” 心急而已,话语可没说错。 反应敏锐的朝官立刻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但还不及说什么,郑吉就继续说话了。 “父皇,孩儿令长定率日夜不停,也查到了林家在吕记钱庄上所做的手脚。所涉及姜家巨额钱财之事,根本子虚乌有!” 凤句整理出来的证据,自然要比林鹤云的详尽得多。 林鹤云在吕记钱庄做的手脚,所使用的是吕记钱庄的掌柜,还钻了吕记钱庄的漏洞。 既有了郑吉的提醒,杜凤句早便把掌柜和林鹤云勾结的猫腻弄清楚了,将计就计,把林鹤云给套了进去。 章延肃色变,便是看到了那更深一层的证据。 在过去那么多年间,吕记钱庄掌柜是怎么和林鹤云做账的,过程一清二楚。 除了吕记钱庄之外,郑吉的自辩,落在了那枚私印上。 “父皇,孩儿不知道林鹤云非要咬着姜家不放。不过,孩儿心想,林鹤云的孙女胆敢连孩儿未来驸马都敢下手,那林家没有什么不敢做的,无非就是仗着孩儿对他们的信任罢了。” 随即,她黯然道:“或许,正是因为孩儿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所以才会让他们转了空子。不过,林家冒用本殿私印,百密一疏,竟然忘记了这私印,其实是有瑕疵的。” 她从袖中拿出了一枚印鉴,递给章延肃,道:“章大人,你且看看,这印鉴曾经摔破过,边上一条线是断了的,林鹤云所提供的证据中,可有?” 为了方便章延肃辨认核对,她还贴心拿出来一张已经盖好的印戳。 直接就在宣政殿中核查证据,这是宣政殿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这一幕,多少有些荒谬。 但朝官们确实都想知道实情,都默默不语。 就比对一下,根本耗费不了多少时间,章延肃很快就点点头:“的确是不一样。” 只是不一样而已,但实情是怎么样,还不好说。 “本殿私印摔破了的事情,父皇身边的薛总管是知道的。当时,本殿还哭哭啼啼去了紫宸殿,薛总管,您可还记得?”郑吉问道,看向了永宁帝身边伺候的薛恭。 薛恭微微弯下腰,上前了小半步,点头道:“殿下,此事奴婢的确还有些模糊印象。” 他说完这句话后,永宁帝不禁看了薛恭一眼,微眯了眯眼。 薛恭越发恭敬,附在永宁帝耳边小声地禀道:“皇上,奴婢不敢隐瞒,确有此事,就是雍贵太妃薨逝那一晚……” 永宁帝身体一僵,眼中寒意迸生,瞬间便压了下去。 他恍惚记起来,当时薛恭的确禀告过长定在外面,他隐隐听着了长定的哭声…… 隔着琉冕,朝臣根本看不清帝王的面容,只听得帝王下令道:“此事,章卿仔细核实,无需在殿上办案。着令,江南道贪腐之事,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会审,三日内给朕一个结果!” 言毕,永宁帝又道:“朕相信,三司会审,断不会出现胡乱攀咬之事,诸位爱卿要仔细了!” 能出现在宣政殿中的官员,都不是蠢笨之人,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永宁帝的意思。 胡乱攀咬?这指的是林鹤云指认姜家吧? 那这三司会审,那就是要把姜家摘出去的意思? 三司的主官彼此对视了一眼,各自不语。 只是,皇上的态度转变,怎么会这么快呢?如果皇上真的要把姜家摘出去,怎么会让姜家卷进此事中呢? 即使长定殿下刚进殿自辩的时候,皇上也没有流露出偏向姜家的意思。 直到,长定殿下问了薛恭大总管。 认真想想,其实真的不意外了。 薛恭是皇上身边的人,都出言为长定殿下作保,那显然就是一种倾向了。 若是论到揣测帝王心思,这些朝官心中门儿清得很:再没有人比得过薛恭的了! 被点名的三司官员沉默,其他官员都无甚可说的。 有几个官员神色隐晦地看了郑吉一眼,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长定殿下私印破之事,林鹤云也提到过的,直称绝不会出问题,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更重要的是,薛恭怎么会为长定殿下说话? 薛恭那是谁?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呀,就连地位稳固的太子,也没有把握出什么事情的话,薛恭会替其作保。 这些疑惑,此刻在宣政殿,都不得而解了。 他们心中很清楚,之所以会出现眼下这种情况,是因为长定殿下亲自进殿自辩。 他们不由得看向了殿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她正把玩着手中的鞭子,头微微仰着,仿佛不是在庄严的宣政殿中,而是在自己府邸一样。 这究竟是从容淡定,还是……无知无畏呢? 他们还不能有准确答案,但对郑吉的判断不可避免出现了变化。 郑吉不在意朝臣们的打量,在永宁帝令她退出去之后,她就和来时一样,慢悠悠拖着长鞭离开了。 长鞭在宣政殿光洁的地面拖出“呲啦”的响声,并不如何响亮,却存在感十足,重重地击在朝官的心头。 郑吉踏出紫宸殿之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宣政殿。 殿中幽深,光线暗昧,只隐隐约约站了许多人,但是都看不清。 这是宣政殿,官员出将拜相的地方,她没有想到,这一世会比前世早那么多年踏入这里。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长鞭,忽而笑了一下。 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去了,她也没有想到,几年前的一次哭闹,误打误撞,还有这样的效果。 若不是凤句告诉她有关雍贵太妃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原来她跑去紫宸殿哭啼的那一晚,还发生了那么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