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宋启延还在书房里,温预作为心腹幕僚也一直在他身边。 “你觉得,世子之言,可是真的?” 宋瓒所说的那一番话,对宋启延来说,当真是振聋发聩,以至于他根本无言以对。 他一直都觉得宋瓒蠢钝,也时常懊恼其为何完全不像他,明明,这个儿子少年时天资聪慧…… 京兆的贵妇夫人赞誉其为玉光郎君,这不仅仅是指其容貌俊美,还指其品行本事,如玉有五德,如光有七彩,能得这样的称号,其人能蠢钝到哪里去呢? 偏偏,在对待长定公主及其伴读林珺这些事上,昏招百出,蠢得令人发指。 即使早就已经请封其为世子,宋启延还时不时想着废了这个世子。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儿子是在装疯卖傻,故意表现得这么愚蠢。 原来,其之前种种愚蠢的举动,是为了惑人耳目,这是真的吗? 对此,宋启延也不好说了。 他只能询问温预,毕竟对方一直跟在宋瓒身边。 事实上,温预也不确定。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听世子透露过这些,他对世子的印象,和侯爷对世子的差不多,都认为其难当世子重任。 只是,他也一直在疑惑,为什么精明能干的侯爷,所生的儿子会这么愚笨呢? 这实在没有答案,只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了。 但是……如果世子不是真的愚笨,而是在装蠢呢? 那么,一切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温预想了想,这般回道:“侯爷,属下一时也难有判断。 但是,属下想,真正愚蠢的人,怕说不出刚才那一番话语来。” 宋启延明白了温预的意思,内心不禁有些激动。 是啊,一个愚蠢的人,怎么会有那么细微的心思、那么长远的眼界? 并且,还能不动声色地布满,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瞒了过去。 如果这是真的……这极大可能是这样的! 这样的城府这样的心机,还有与之匹配的手段,这绝对是一个优秀的侯府世子! 这意味着他宋启延后继有人,这怎能让他不激动? 只是,他对宋瓒固有的印象太久了,一时难以置信。 如果儿子不是装蠢而是真傻呢?那安乐侯府又会怎么样? 事关侯府的荣辱兴衰,他实在不敢冒险。 虽然窗外明月朗朗,可是宋启延还是眼前暗雾迷蒙,看不清前路。 温预笑了起来,拱手对宋启延说道:“侯爷,属下认为,不必纠结世子是否在装傻,最重要的是,世子所说的那一番话,甚有道理。” 之前侯爷与那人作下约定,安乐侯府已成了一颗明棋,正如世子所说,明棋向来最受攻击,最终也会被抛弃。 既然如此,侯爷为何不趁机抽身呢? “侯爷,属下认为,这亲事退了,也好。以属下之见,长定公主对世子的确已经改变,借姜家谋权这一条路异常艰难,甚至行不通。至于世子的为人秉性,还可以慢慢观察。” 宋启延抚着胡子,点了点头:“你说得对,那就暂且如此安排。” 瓒儿的表现,既然能瞒过他们,那就说明这一次的装疯卖傻十分成功,想必也能瞒过其他人。 如此,这一场婚事退了,也不会引起背后那人的动怒,安乐侯府就不会被打击报复。 毕竟,他的儿子行事鲁莽、为人愚蠢,这不是他能够改变的,不是吗? 此时,宋瓒在书房内碰了碰自己受伤的嘴角,眼中满是寒芒。 果然,郑吉终于提出退婚了。 正如珺儿所料的那样,父亲大为震怒,恨不得打杀了他。 若不是他早有准备,按照珺儿的意思说出那么一番话语,或许父亲真的会把他打个半死。 他曾经猜测过,自己和郑吉的亲事,是父亲一心为了姜家的富贵权势,处心积虑谋算出来的。 不曾想,即使是贵为安乐侯的父亲,也会受人摆布。 这一场亲事,彻头彻尾是个局。 为了安乐侯府的将来,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势,这个亲事局才会存在。 可是,他为什么要做这个局的棋子呢?他为什么要牺牲自己呢? 他不甘愿做一个棋子,他想要做一个下棋的人! 珺儿提醒得没有错,他现在只是安乐侯世子,而不是安乐侯爷。 他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来自父亲,若是父亲不喜欢他,那么他这个世子之位不一定能保,其他事情就更做不了了。 他不仅要保住他的世子之位,还要一步步把安乐侯府攥在手中! 不就是夺权吗?此等事情他以前不屑做,真的要做的话也不是那么难。 宋瓒用力按了一下自己的嘴角,令自己感受到剧痛,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温预走进来的时候,见到宋瓒这副目光冷沉的样子,不由得一愣。 这样的世子,他没有见过! 此前世子,真的是在装疯卖傻? 宋瓒见到温预进来,并没有什么表示。 他知道温预是父亲身边的人,对此并不计较。 温预有用、他能用就行了,是父亲的人还是他的人,重要吗?不重要,最终都是安乐侯府的人。 宋瓒没有说话,但是温预心中却有无数疑问,好像蚂蚁在噬着他内心一样,他忍不住问了出来:“世子,您为何要这样表现呢?属下还以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么简单的道理,温先生不会不知道吧?我已经是京兆人人赞誉的玉光郎君,若是再表现得天资聪慧,那接下来的便是诋毁了。”宋瓒淡淡回道。 其实,他之前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哪个能抗拒得了盛名和赞誉呢?以往他还为此沾沾自喜。 直到珺儿提醒了他,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如表面那么风光,事实上,他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岌岌可危。 还好,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