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想反?”
“没有没有!是微臣的荣幸。”那朝臣匆忙将馕饼塞入口中,因过于干噎,拉着嗓子,艰难下咽。
在场的不少朝臣,都出身名门望族,他们从小到大,顿顿山珍细食,从来没有吃过如此粗粮,但秦玄枵都这么说了,甚至连一国之君都吃了下去,他们若是不吃,便是明晃晃的将皇帝的威严踩于脚下。
虽说平日里家族中府邸和出行的规制早就僭越,但那是私底下,从先帝时期便没人追究此时,成了所朝臣心照不宣的事,但现在是当着皇帝的面,还是要遵守规矩的。
他们捏着鼻子,也得把这淡的没味道的稀粥和干巴巴的饼子咽进肚子里。
“对了,”秦玄枵看着他们的样子,嗤笑一声,又扫了一眼倒在地上昏死的,“叫个御医来,给那个救活。”
殿下,文丞相安静地拿着自己的那份晚饭,盘腿席地而坐,一小口一小口吃着。
周围的朝臣见他如此,也纷纷有样学样,都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毕竟是饿了,得吃点东西,不然看皇帝这样子,下一顿饭,指不定在什么时候才能给他们。
也有人吃不惯馕饼,只喝了几口粥,将饼放在一旁。
秦玄枵见状,什么也没说,任由他们纷纷坐下来休息。
朝臣正散乱之时,周太傅忽然向旁边歪了歪,借着身侧一人的格挡,隐蔽地向后使了个颜色。
过了一阵,吕御史喝完了粥,将馕饼塞给旁边一人,过了片刻,馕饼又被传了回来,非常迅速且隐蔽,几乎无人察觉这点小插曲。
吕御史将馕饼揣入怀中,站起来,走到大殿正中央,向秦玄枵见礼,然后说:“陛下,臣能否请求去宫门外一趟,府中马车夫正在宫外等候臣下值,臣去将今夜留于宫中之事讲了,让车夫带话回去,免得家人等待。”
秦玄枵淡淡扫了他一眼:“不准。”
秦铎也临行前,曾对他耳语,让他派玄衣卫盯住朝中的人,不要让任何人将岐川水患的消息传出去。
怀疑岐川郡官员勾结朝中重臣,将水患之事瞒天过海。
等耗死了那数万的难民,在上下打点一二,依旧高枕无忧地坐着地方的土皇帝。
秦玄枵回忆片刻那时来自耳边的温凉吐息,指尖敲了敲桌案。
盯住,那多麻烦。
干脆,在场的朝臣,一个都别走。
而殿下,吕御史仍据理力争,“陛下,臣不离开,只是出宫门,跟家中车夫支会一声,交代完后,便立刻回来。”
秦玄枵忽然从龙椅上站起来。
吕御史以为有希望,眼神亮了亮,继续说:“臣只出去说句话,陛下若不放心,可以叫玄衣卫跟着臣。”
殿中,其他朝臣也满怀希冀,他们站了整整一天,腰腿酸痛,晚饭却只有一张馕饼充饥,看秦玄枵那意思,似乎还要让他们在殿中席地而睡,而这样的日子,要一直持续到等秦铎也调查的奏章传回京城。
实在是太久了,他们几乎无法忍受,都希望秦玄枵可以答应吕御史的提议,再争取争取,这样他们不出殿,让外头送来被褥寝具也是好的。
哒。哒。
秦玄枵缓缓走下金阶,面带笑意。
吕御史忍不住握紧手心,其他朝臣翘首以盼。
秦玄枵来到吕御史面前,站定,笑容更深。
吕御史身材矮小,秦玄枵便微微垂眸弯腰,笑着问:“吕卿,确定要出无极殿么?”
一阵微凉的恐惧顺着吕御史的脊背爬上身,他下意识地想要摇头,转念想到自家岳父的眼神,才点了点头。
忽然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很好。”
吕御史眼前刹那寒光一闪,好似是利刃的破空声,他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到脖颈一凉,接下来就是一热,眼中鲜红喷涌而出。
他茫然地抬起头,看见皇帝的冕旒之上溅满鲜血,血迹渗进秦玄枵的龙袍衮服上,洇入漆黑的绸缎中,再向上,是一个肆意的笑容,帝王俊美异常的脸庞上尽染鲜血,一滴迸溅在眼珠中,一点漆红,好像森罗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吕御史抬手摸了一把脖颈,滚烫粘腻,入目鲜红。
哦,是他的血。
扑通。
尸体倒在无极殿的正中央。
秦玄枵嫌恶地抹去手上的血迹,将短刀扔在地上。
咣当一声。
一声响,将满朝文武拉回了五年前的登基大典上,带回了那日的梦魇之中。
那日也是个晴朗的深秋。
他们如往常那般等待先帝上朝,却见从后宫之中,走出来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年方十七的秦玄枵拖着断剑,一步一步踩着血淋淋的脚印。
断剑还在滴血。
“三皇子阴谋弑兄弑父以篡大统,为吾所觉,吾救驾诛此逆贼。父皇仅存一息,诏吾登此九五之位!”
秦玄枵将断剑抛在殿中,也是咣当的一声,如今日一般。
尔后一步踏上万岁通天台。
那日出言反对的朝臣均被打成叛贼,被秦玄枵一剑杀了。
无极殿中血流成河,鸦雀无声,再无人再出一言反对。
也如今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