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审已经变成了秦王政。堂上热闹的很,除了廷尉以及廷尉府的属官,还有赵姬、吕不韦、嫪毐、甘罗等人在旁听。
郑国已经听过审判结果,知道此番在劫难逃。他感念赵琨这些年对他的鼎力相助、细心照拂,一口咬定赵琨不知情,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他蒙骗,才传送了密信。
嫪毐很生气,望向郑国的目光十分不善。
吕不韦这个人,大多数时间都是面带三分笑,单从脸上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廷尉立即宣布:既然镐池君赵琨不知情,不知者不罪,应该轻判,所以只是削减封地、杖责三十。
赵琨暗暗感叹: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局中人。
他比当年的范雎要幸运得多,郑安平战败投靠赵国,根本就没考虑过范雎的处境。但郑国有情有义,从始至终,都希望将赵琨摘出去,恨不得独自承担罪责。
吕不韦和嫪毐都对这个判决不满意。你一言,我一语,逼迫廷尉改口。
秦王政的的眼睛,像暗夜一般冷冽,似湖泊一样般深邃,平静地扫过全场,任何人对上他的视线都要心中一突。
反对的声音很快就小了下去。
秦王政力排众议,非要再给犯人一个自辩的机会。
赵琨示意郑国先开口。
郑国不擅长狡辩,他只是坦诚地望着秦王政,如实相告:“最开始,臣为间(间谍),修此渠不过为韩国续命数年,但对于秦国来说,这却是万世之功业!”
这话倒也没错,大渠引泾河的泥水灌溉田地,一共五期,目前只修好两期,已经将沿途的上万顷沼泽盐碱地冲去盐碱,变为肥沃的良田,预计五期全部修完,秦国至少要多出四万顷上好的水浇田。
镐池乡的滴灌技术虽然好,却难以推广。因为滴灌目前使用的是经过防锈工艺1处理的铜管道,铬铜合金1设备的总体造价太高,难以普及到郡县乡镇。就这样说吧,整个大秦,掌握了这种铬盐氧化层“防锈工艺”的工匠,一双手就能数过来。
同理,由于相关人才的匮乏,以及技术、设备的限制,徐福的不锈钢也无法大规模批量生产。
而且这年头没有监控,哪怕赵琨安排了士兵昼夜巡逻,依然会经常出现滴灌、自来水管道被人盗挖的现象,以至于他不得不承认有些先进的东西,放在落后蒙昧的时代,很难推广,因为各方面的条件都不成熟。
这也不奇怪,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不是还有半夜沿街偷井盖,拿去卖废品的人吗?很多小城的贼更猖狂,大白天的就开工。赵琨有个邻居家的爷爷,就曾经因为有人偷井盖,散步的时候没留神一脚踩空,幸亏救上来了。
所以百八里秦川的田地灌溉,主要还是依赖郑国渠。希望徐福早日归来,把海贸搞起来,赚钱充实国库,这样就可以适当的给百姓免税,人人都能吃饱穿暖的时代,小偷小摸自然就少。到时候无论是推广滴灌、自来水,还是干别的事业,都会相对容易一些。
轮到赵琨发言,他根本不自辩,而是平静地报出了一份数据:“大渠的一期工程目前已经投入使用,全长七十余里,造田万顷,使每亩田地的小麦产量增加到两钟(十二石八斗)。预计大渠修好以后,关中再无凶年。”
众人议论纷纷,就连吕不韦的态度都明显地软化下来。这么多粮食,意味着秦军粮草物资充足,横推六国的时代到来了。
嫪毐却依旧气势汹汹地问:“镐池君空口白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增产就增产,证据呢?”
第60章 喵~
赵琨慵懒地偏过头,漫不经心地打量了嫪毐几秒钟,忽地嗤笑一声。大侄子既然答应了他会保下郑国,自然会提前准备好能够服众的证据。
赵琨一个字也没说,但所有人都体会到了一股子浓浓的嘲讽意味。
嫪毐豁然看向秦王政,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可惜已经迟了。
下一刻,甘罗出列,恭敬地向秦王政拜了拜,说:“当然有证据。臣与二十七位书吏一起抄录了最近十年关中各地的谷物收成,整理出监粮账簿,恳请王上过目。”
这可比仓促间从内府翻出来的“征粮金册”更加细致、直观,更有说服力。秦王政心中大喜,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起身快步走过去,扶起甘罗,说:“甘卿,快快呈上来。”
甘罗从袖中取出一份帛书,双手递给宦官,宦官检查了一下帛书,确认没问题,又转交给秦王政。
秦王政阅读帛书的时候,甘罗对杨樛使了一个眼色,杨樛走到门边,向外招了招手,六名皂衣吏抬着大约三百多斤的竹简上了公堂。这些竹简是按年份排列的,每一份都有编号。
甘罗带人抄写并计算了一天一夜,每一笔账目,都能跟由治粟内史汇总的、收藏在内府的征粮金册对上。所有数字都有据可查,做不得假。
甘罗交给秦王政的帛书,是汇总之后的,修渠前和修渠后的谷物收成对比。刚好各占五年。无论是谁,只要对这份帛书的内容有异议,都可以现场查阅这批竹简,自己计算一遍,包管心服口服,挑不出毛病。
赵琨抛给甘罗一个赞许的眼神,不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