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尝试过跟赵姬沟通,解决问题。然而赵姬极力隐瞒怀孕的事,甚至搞了一出闹剧,让负责占卜的官员——奉常的属官太卜出面,向秦王政禀报,太后身体不适,彗星袭月,卦象显示,太后应当回避居所,才能转危为安。
赵姬只想躲开他。
世人以为秦王政意志坚强,其实他也有非常脆弱的一面,害怕被亲人抛弃。当初子楚逃走,就是抛下了他和赵姬,造成了他儿时的噩梦。现在赵姬也选择躲到雍城,住进离宫,离他远远的,只为隐瞒一件不怎么严重的事。当年宣太后也跟情夫义渠王生过孩子,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种总是被至亲第一个抛开的感觉,就像是被极薄的刀锋划过心口,最初并不觉得如何疼痛,眼看伤口微微裂开,翻出浅红粉白的皮肉,直到殷红的鲜血汩汩冒出,才猝不及防地感觉到切肤之痛。
第66章 真当宗室这边都是死的?
此时此刻,在宫殿中最高的一层台阶“陛”之上,秦王政早已平静下来,端坐在王位中,一派龙章凤姿。
天子之“陛”一共九级。李斯就喜欢以“陛下1”这个词来尊称秦王政。
凛冬午后的阳光隔着窗棂照在秦王政身上,没有丝毫暖意。从君王的冕冠上垂下来的十二条玉旒模糊了他的眉目,庄重之中又透出几分天威莫测。
完全看不出他曾经为嫪毐的事情暴怒过。
赵琨还是细心地发现了异常——迎接冬至的郊祭已经结束了很长时间,大侄子还没有将冕服、佩绶换下来。这个姿势,落在别的臣子眼中是君王威仪,但其实就是在想心事而已。
时下的礼制规定:祭祀和大朝会必须穿冕服,早朝时可以穿玄端,到了午后,太阳缓缓落下,就能换上更轻便一些的深衣。
赵琨太了解大侄子了,他一向不喜欢繁复厚重的冕服,尤其是冕冠,戴在头上好几斤重,委实称不上舒适。大侄子喜欢简单的玄端、深衣之类的常服。每次郊祭过后,第一件事就是换衣裳。
秦王政缓缓摘下冕冠,对上赵琨的视线,原本凌厉的眼神骤然一软。相伴长大的默契,无需多言,他就知道赵琨有要紧的事找他商议。挥挥手,让所有宫人都退到殿外,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地方。
赵琨迟疑了一下,跑过去给秦王政一个大大的拥抱,用哄小孩的语气说:“咱们不生闷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秦王政的薄唇勾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口吻异常冷静:“父王曾经多次告诫,不要在生气的时候做决定。寡人已经派暗卫去彻查此事,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他没有听信赵濯等人的一面之词,而是要细致调查这件事。
赵琨松开秦王政,自觉地坐在他身侧。
秦王政抬手拂去他肩头半融化的雪花,疑惑道:“雪早就停了,小叔父这是在哪里弄的?”
赵琨讪讪一笑:“过来的时候,听见宫女和宦官议论嫪毐的事,一口恶气无处倾泻,在树干上狠狠地踹了一脚。把这些乱嚼舌根的家伙吓得心惊肉跳,全散去了。”树枝上的积雪落了赵琨满身。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有人自称是秦王的继父,如此惊天大瓜,已经成为时下最火热最劲爆的话题。以至于又有好事之徒质疑秦王政的血统。
秦王政也笑了:“叔父还好意思劝我别生气?”
赵琨在袖袋中摸索片刻,取出一封写在绢帛上的奏疏,双手呈给秦王政,“王上,现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大事可成。”
秦王政看过奏疏的内容,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他沉吟良久,道:“有这些人相助,除掉嫪毐不难,只是吕相那边……”
赵琨用手指蘸了些酒水,在几案上写了一句话——“甘罗已在相府。”
他凑近了些,悄悄地对大侄子说:“吕相耳目众多,要调动这么多人手,是不可能瞒过他的。所以咱们提前给吕相打好招呼,让他以为杀嫪毐之后,王上会将嫪毐手中的大部分权利都交给他,他不仅不会坏事,还会带头出人出力,促成王上亲政。”
秦王政心说:感觉小叔父已经被甘罗带坏了。又要骗驴子拉磨,又要驴子不吃草,还暗戳戳地盘算着卸磨杀驴。
他幽幽道:“甘卿是不是一直思慕吕相之女?要不寡人给他们赐婚?”
这件事赵琨多少知道一些,甘罗两次抛开礼仪,在相府中快步行走,两次都在拐角处撞到了同一个女郎——吕不韦的千金。一来二去,眉来眼去,确实是郎有情,妾也有意。
只不过吕不韦这人比较迷信,甘罗请的媒人上门之前,他让算命先生去给甘罗看相。算命先生说甘罗慧极必伤,不是长寿之相,于是吕不韦再也不提与甘氏结亲的事。他倒是真心疼惜女儿的。
赵琨转着紫竹哨,想了想,说:“还是当面问一问甘兄的意愿。”众所周知,吕不韦的结局并不好。是否要跟吕氏结亲,应该由甘罗自己来决定。
不多时,负责调查嫪毐的暗卫回来了,脸色很不好,瞅瞅秦王政,又瞅瞅赵琨,欲言又止,焦虑到抠手指。
秦王政拍一拍他,道:“查到了什么?只管说,小叔父不是外人。”
暗卫紧张兮兮地禀报:太后赵姬在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