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轮廓隔着袅袅轻烟,越发显得英俊深邃。他摆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微微低头,就着赵琨的手吃了一块绿豆糕。
扶苏回头看了一眼,也退出殿外。
赵琨轻声细语地问:“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尉缭都告诉小叔父了?”秦王政没有放过赵琨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替他取出手帕,擦掉指尖的点心渣子。
赵琨也不隐瞒,实话实说:“是啊,师父就是缺心眼,其实一只脚迈出门槛便开始后悔。家也没回,直接跑到县衙,打发我这个徒弟给他求情呢。”
秦王政轻笑一声,拍了拍身侧的位置,道:“一开始怒气上头,跟尉缭先生吵了几句。转念一想,他至今还护着信陵君的后人,说明他重情重义,并不像表面上那般逍遥无碍,没什么牵挂。我成全他的心意便是。”
赵琨原本也不担心这个,大侄子对尉缭是很宽容的,之前逃跑都没治罪。毕竟高处不胜寒,君王其实都非常孤独,文武百官总是小心翼翼、各怀心思,就连儿子、枕边人都得防着点,身边几乎没有可以完全信任的人。日常遇到什么事,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能分享、能倾诉的对象寥寥无几,他算一个,尉缭也算一个,自然与别人不同。
赵琨在秦王政的身旁坐下,“确实,重情重义,最大的爱好就是美食。郭开收下秦国使者的贿赂,祸害赵国的时候,师父在水上乐园吃吃喝喝,郭开即将成为秦国的上卿,师父还在我这里蹭饭。这样的人坏不到哪里去,让他如愿也好。”
秦王政心知肚明,尉缭这是压根就不怕丢官免职,才能如此逍遥。至于郭开,他虽然信不过这个吃里扒外的卖国贼,但为了让齐国、楚国的叛臣安心地为秦国办事,得树立一个榜样,所以必须赏赐郭开,还得大方一点,给高官厚禄。
果然,赵琨继续道:“师父还说,他布衣的时候想当官,当了大官又怀念年少时在魏国大梁城的自在悠闲。总是追思已经逝去的美好时光,总是憧憬未来,今日跟王上吵架,才忽然发觉,其实他早就喜欢上咸阳这个地方。当下的生活,才是最应该用心体验的。当初给他机会证明自己的信陵君,早已离开,那种遗憾延续至今。所以他以后要多陪伴亲友,只活在当下,少留遗憾。眼前小徒弟耍赖的瞬间、闻到风中带着蔷薇花香的瞬间,又何尝不会由片刻组成永恒?对了,政儿吃了没?”
秦王政若有所思,尉缭先生终于想通了,可喜可贺。他摇头:“没吃,等小叔父一起。”
说话间,菜肴一道道端上来。秦王政颇会享乐,用餐的时候,还要让乐师现场演奏。
饭后,赵琨一边煮茶,一边跟大侄子聊天。
大侄子有过被权臣吕不韦的阴影笼罩的少年时代,所以将大权牢牢地抓在手中,哪怕现在势力最大的昌平君已经被贬谪,现如今右相是隗林,左相是王绾,大侄子也不敢放权,不是不信任两位先生,而是不想再被相权掣肘。
然而灭韩灭赵之后,秦国的疆域又扩大了许多,什么政令都要亲力亲为的结果就是化身为工作狂魔——每天都加班加点,不批完三十公斤奏疏都不睡觉。
才放下筷子,大侄子又拿起笔,去翻竹简了。
赵琨感觉君王真不是人当的,骡子都不带这么连轴转,昏君除外。他替大侄子倒了一杯花茶,提醒道:“纸张是不如竹简耐折腾,但竹纸写个奏折真的没问题,还易于存放,不占地方,王上不考虑一下吗?”
秦王政头也没抬,说:“那就试试。”
话音未落,他的手突然顿住,廷尉李斯奏报了一桩大案——原赵国丞相郭开,贪污受贿多年,算得上邯郸首富,这次郭开举家入秦,竟然带着八十九车财宝、物品。在荒郊野岭吸引了一群盗匪,惨遭劫财害命。东西被抢走,郭开人也没了。
当地的县吏无法破案,上报到廷尉府。李斯的属下还在追查,但前几天下雨,湮灭了道路上的痕迹,线索十分渺茫,估计会变成一桩悬案。
李斯只好上疏请罪。
秦王政忽然问:“郭开得罪过什么人?”
赵琨:“……”
那可太多了,但凡是赵地的热血爱国青年,都不可能对郭开有好感吧?不过要闹到不死不休的程度,似乎也没有几个,其中以原本不想投降,却被郭开给坑到别无选择的赵国官员李牧、司马尚、任嚣为最。
任嚣虽然不出名,却也颇有才干。建立了南越国的南越王赵佗,就是跟随任嚣南下攻打百越,在任嚣病故以后,接了他的班,统治岭南81年。李牧虽然在水上乐园,但他的弟弟,也具备作案动机和作案能力。
赵琨轻咳一声:“不太好说,很多能人都不待见他。”
秦王政想了想,李斯虽然没有丞相之名,却已经承担着一部分丞相的职责,跟小叔父一样,是他的左膀右臂。为郭开的案子治李斯的罪,那是不可能的。于是下令抚恤郭开的家人,清剿各地的贼寇,避免类似的事件。让郭开的长子继承上卿爵位,来咸阳赴任。
秦王政继续翻竹简,下一封奏疏居然是关于小叔父的——左相王绾担任御史中丞的时候,负责监察百官,他调查的最后一个案件是韩国间谍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