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们抬着饭食走了进去,没过片刻,他们又两手空空的走了出来。 萧珪觉得有些好奇。那么小的一间屋子,最多只能住三四个人。需要两个人抬的那么大一桶饭食,别说是三四个人,就是二三十人也未必能够吃得完。 ——把饭食送进那间小屋,用意何在呢? 萧珪正在思忖着,从楼下走过的那两名送饭军士看到了他,对他抱拳而拜,打起了招呼。 “先生请早。” “有请先生稍候,我们马上就把朝食给你们送来。” 萧珪面带微笑的叉了一下手,“有劳二位。” 那两名军士匆忙走了。 这时,有人敲响了萧珪的房间。 “先生可是醒了?”是郝廷玉的声音。 萧珪说道:“你进来吧!” 郝廷玉推门而入,叉手而拜,“先生请早。” 萧珪微然一笑,“不必如此客气。有事吗?” 郝廷玉回身关上了门,走到萧珪面前,说道:“先生,我发现这个军堡,有些古怪。” “此话怎讲?”萧珪问道。 郝廷玉说道:“怪就怪在,十营两空。” 萧珪微微一皱眉,“何意?“ 郝廷玉说道:“他们早起操练正在集结的时候,我特别留意观察了一下。我发现,他们至少有两成以上的兵卒营房,是空的,里面没有住人。” 萧珪说道:“多建一些营房,以备不时之需。这应该很正常吧?” 郝廷玉却道:“先生此话,不无道理。但是以我几年的军旅经历来看,如果那些空着的营房上方,都还插有牙旗,那就很不正常了!” 萧珪眨了眨眼睛,说道:“为何不正 常?” 郝廷玉说道:“我不知道边军是怎样的一个用旗办法,但在我们金吾卫,基本上就是每一个队会有一面牙旗。牙旗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在训练与作战当中,用来传递旗语。同时,它也是这一队将士的统一标志。” 萧珪微微一皱眉,“每队大约一百人?” “对。”郝廷玉点头,“按我大唐常规军制,每十人为一火,十火为一队,每队各有正副队正各一人。我刚刚看了一下军堡内,有两面牙旗标志的营区,里面竟然一个兵卒都没有。” 萧珪寻思了片刻,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军堡里面,大约有两百名兵卒的缺失?” 郝廷玉点头,“对!” 萧珪又走到窗边,看了看,刚才那两个火头军进去送饭的,那一间小屋。 他似乎,猜到了什么。 片刻后,火头军给萧珪等人送来了早饭。有稀饭,大蒸饼,还有油炸馓子与酱菜。这在偏僻穷苦的萧关县来讲,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顿极致丰盛的朝食了。 萧珪等人吃完早饭,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出去操练的军士们才陆续撤回军堡,各自回归营房稍作整顿,然后开饭。 萧珪看到,他们的朝食全都只有一碗稀饭。 都尉邓通和校尉王志刚还有另外几名军官,就在楼下的院子里一边闲谈散步一边享用朝食。他们的手中也全都只有一碗稀饭,未能例外。 萧珪静静的看着他们,心想看来他们,是真的很穷! 郝廷玉也看到了,他对萧珪说道:“先生,他们操练了一早上,这一碗稀饭能填多少肚子?” 萧珪说道:“就算我们这种无所事事的闲人,一碗稀饭也只够半饱。” 郝廷玉说道:“竟连饭都不能吃饱,边军的生活真是太苦了。我们金吾卫一天的火食费,大约能抵他们一整月。” 萧珪说道:“谁叫你们是天子御率,他们却只是边军呢?” 郝廷玉轻叹了一声,“但是边军,才是真正保卫大唐的那些人。” 萧珪点了点头。 郝廷玉看着窗外的那些兵卒,表情当中充满了同情与苦闷。渐渐的他都有一点看不下去了,于是他背转了身去,郁闷又不解的问道:“先生,他们为什么要过这么苦的日子?” 萧珪沉默了片刻,说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至苦寒来。” 郝廷玉说道:“先生的意思,我懂。类似于‘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这样的话,我也 会说几句。但我就是觉得,他们苦得有些过头了。他们没有得到,他们应有的尊重!” 萧珪沉默不语的点了点头。他再一次想到了,昨天在四楼刚刚被提起,就被邓通粗爆打断的那个话题——军饷! 这时,邓通和另外几名军官走上了雕楼。 萧珪听到邓通在说话:“这里住了女眷,你莫要随意进去,站在外面喊。” 随后门口处就响起了王志刚的声音,“李先生!李先生!” 萧珪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王兄。” 王志刚面带笑容的抱拳施礼,说道:“先生昨夜,睡得可好?” 萧珪走到他面前叉手还了一礼,说道:“有劳盛情款待,我们一切都好。” 王志刚凑近了一些,小声说道:“邓都尉把事情,都跟我说了。却不知先生为何非要打听,军堡的财务之事?” 萧珪笑了一笑,说道:“王兄,到我房间里来说吧?” “方便吗?” “方便,请跟我来吧!” 二人走进了萧珪的房间,关上门。萧珪叫郝廷玉站在门外守着,不许旁人靠近。 王志刚似乎有一点急于辩解。门刚刚关上他就说道:“李先生,邓都尉绝无害你之心。他把你们请到军堡来……“ 萧珪面带微笑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说道:“你不必解释,原因我都已经知道了。” 王志刚无奈的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萧珪说道:“邓都尉不像是一个利欲醺心,为了钱财无所不用极的小人。但他为何会为了一百万来路不正的黑钱,冒着吃受军法的风险,甘受他人驱使?” 王志刚面露苦笑,“邓都尉,他也是没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