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耐烦。他打断了萧珪的话,说道:“这个故事,一点都不吸引人。你还是走吧!” 萧珪淡然一笑,“邓都尉不想听这个故事,大概是因为,这些战事全都有你的亲身参与。期间发生的事情,你要比我清楚得多。对么?” 邓通也不否认,“对。所以你不用再说下去了!” 萧珪说道:“精彩马上就来,邓都尉稍安勿躁。” 邓通扭过了脸去,似乎不想再听。 萧珪说道:“在赤岭会盟之前,大唐与吐蕃之间往来争斗多年,期间战事不断。双方互有胜败,伤亡都很惨重。赤岭会盟之后,两国修好茶马互市,边疆没了战事,大唐每年都能节省许多的军费。这对国家来说,当然是好事;但是对于边境的军镇来说,日子可能就会有一点难过了。” 邓通转过了脸来,眼神冷冷的看着萧珪。 萧珪继续说道:“当然,仅仅是军费的削减,还不至于让邓都尉和手下的弟兄,把日子过得异常艰难。再不济,你们也能混个温饱。但我入眼所见,军堡却是穷得叮当响。邓都尉为了养活手下的弟兄,甚至开始接生意、赚黑钱。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邓通仍是冷冷的看着萧珪,一言不发。 王志刚面露惊讶,小声的问道:“先生,莫非你已经知道了?” 邓通低喝了一声,“闭嘴!” 王志刚立刻闭嘴不敢再说话。 萧珪笑了一笑,说道:“邓都尉,其实事情早已是明摆着了。 还用得着我明说吗?” 邓通闷哼了一声,沉默不语。 严文胜好奇的问了一句,“先生,哪里明摆着了?我怎么就,一点都没有听明白吗?” 萧珪说道:“那是因为,你当真只顾着听故事了。却没有注意我说的细节,也没有用心去思考。如果是郝廷玉在这里,他肯定已经听出了端倪。” “呃……”严文胜有点尴尬。 萧珪说道:“你忽略了我说的两个重点,一是,双方伤亡惨重;二是,大唐与吐蕃之间,已经有了五年的和平。” 严文胜轮着眼珠努力的思考,突然一击掌,“我明白了——抚恤!” 邓通与王志刚同时脸色一变。 萧珪则是微然一笑,“聪明。” 严文胜说道:“先生之前说了,军堡里有两百名军士的空缺。严某因此大胆设想,此堡还有两百名阵亡在吐蕃战场上的英雄烈士,没有得到抚恤。这些人,全都是堡内现有将士,生死与共的袍泽弟兄。于是,全堡的弟兄一同损献军饷,抚恤这些烈士的家人。所以,他们全都变得很穷很穷。为了尽快的凑齐抚恤金,邓都尉甚至不惜接生意、赚黑钱。是这样的么?” 王志刚急忙大叫了一声,“不是!” 邓通则是拍着桌子发出了一声厉喝,“住口!” 严文胜不再说话,转头看向了萧珪。 萧珪沉默了片刻,说道:“严文胜,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你说错了。” “哪一件?”严文胜问道。 萧珪说道:“缺失的两百名兵卒,并非是烈士。他们,仍旧活着。” 严文胜问道:“那他们,人在家哪里?” 萧珪走到窗边,抬手指向大雕楼旁边的那一间土木小屋,“就在那里!” 严文胜十分错愕,“这……怎么可能?” 萧珪转过身来,看着邓通与王志刚。 这两个大汉全都一脸悲戚,沉默不语。 萧珪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的话,那个小屋里面,供着军堡所有阵亡将士的灵位。他们确实已经阵亡了,但他们仍旧活着。军堡的将士,每天都会去给他们送饭,一日两餐从不落下。军堡的弟兄吃什么,牌位上的弟兄也就跟着吃什么。这就叫……视死如生!” “嘭——” 一声大响,那个小木几终于不堪重负,被邓通一掌拍散了架。 “他们没有死!” “他们还活着!” 邓通发出了野兽一般的怒吼。 “咣 啷”一声,他拔刀出鞘大步上前,刀尖指住萧珪的咽喉怒吼,“滚,马上滚!” 严文胜急忙想要上前阻拦护卫,萧珪扬了一下手将他止住。 王志刚站在一旁,牙关紧咬沉默不语,双眼已经泛红。 萧珪低头看了看那个指着自己喉咙的刀尖,说道:“前任河西节度使萧嵩,是我的族叔。他经常和我聊起,大唐与吐蕃之间的战事。我记得他曾经跟我说过一件事情,赤岭会盟之后,大唐便开始清点阵亡将士名册,为他们收骸骨,送他们回乡安葬,好让他们落叶归根。但是连年征战,很多阵亡将士的骸骨已然无处可寻。甚至有些部旅全体阵亡,就连军籍名册也都缺失了。 因此,‘收骸骨送归乡‘的事情,办了几年也仍未圆满。其中还有许多的烈士抚恤,一直未能落实到位。萧嵩曾说,他为相几年从来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唯有这件事情,是他担任宰相期间,留下的最大之遗憾!” 邓通握刀的手开始有一点发抖,激动的说道:“假的!假的!官冕堂皇,全是骗人的鬼话!” 萧珪仍是平静的说道:“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会让阵亡将士的抚恤无法落实。那就是,有些将军会有意减少伤亡的汇报。按照我朝军功的计算办法,杀敌越多、自损越少,所得的军功奖励就会越丰厚。这样就会造成一种现象,有些将士明明已经战死勋国了,但在军队的名册上,他们仍旧还是活人。所以,他们没有怃恤。当他们服役期满,按我朝律法他们就要归为农户,要为国家缴纳粮税。可是人都已经不在了,他又还能如何耕作?如何养活家人?如何再为国家缴纳粮税?” “咣啷”一声,邓通归刀入鞘,背转了身去。 王志刚挥手抹脸,猛擦眼泪。 萧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