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父子的态度出奇强硬,这多少有一点出乎萧珪的预料之外。 但也就在这时,萧珪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对于大唐边军里面的武夫,缺乏足够的了解与认识。 算起来,萧珪来到大唐已经一年多了。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所接触的人群,除了简单淳朴的轩辕里村民,其他多数是一些,混迹在官场或是商场上的老油条。 在与老油条们的一系列周旋与较量当中,萧珪不知不觉受到他们的影响,自己也变得越来越“老油条”了。他渐渐的习惯了拐弯抹角,习惯了言不由衷,更加善于隐藏自己的一切真实想法。 但高家父子这样的边军武夫,与“老油条”是截然相反的两类人。他们耿直而厚重,喜欢直来直去。 但这并非意示着,他们傻。 他们随时准备上阵博命,就连生死都已看淡。哪里还有闲心和你拐弯抹角,绕来绕去? 所以萧珪,很快就做下了一个决定:既然来了拨换城,就不能再当老油条了。因为接下来的日子里,这里的人既不会跟我做生意,也不会跟我争权夺利。 他们只会和我,同生共死! 萧珪沉思的时候,高仙芝似乎有一些等得不耐烦了。他问道:“想好了吗?想好了就赶紧说;或者趁着突骑施还没有围城,你们赶紧走人!” 萧珪淡然一笑,“其实就算我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我说的是真话。” 高家父子俩同时一怔,“为什么?” 萧珪说道:“因为除了我和我身边的这些人,没人会想到、也没人会相信,我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拨换城。” 高舍鸡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凝重,沉声道:“你说吧,我们相信你!” 萧珪点了点头,说道:“口说无凭,我直接给你们看证据吧!” “证据何在?”高家父子俩异口同声的问道。 萧珪说道:“高仙芝,你现在去一趟镇家的家里,找到我的扈从严文胜。叫他带上我的包袱,到这里来。” 高仙芝听到萧珪直呼他的姓名,惊讶之余也有一点恼火。他瞪着萧珪,没有动。 高舍鸡也有一些惊讶。因为他突然发现,萧珪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态和语气,都已经和他之前的面目,判若两人。 萧珪见高仙芝没有动,便迎着他愠怒的目光,淡淡的说了一句,“这是命令。” 高家父子俩同时脸色一变! 高仙芝站起了身来,瞪大眼睛看 着萧珪。 高舍鸡连忙扯了一下他儿子的衣袖,“还不快去?” 高仙芝深看了萧珪几眼,干咽了一口唾沫,快步走出了房间。 高舍鸡惊疑难定的看着萧珪,突然一下没了言语。 萧珪面带微笑,言语轻松的说道:“镇将,其实我真的不愿意,用另外一个身份来和你们相处。因为在我看来,此时此刻的拨换城中,只有一种人。” 高舍鸡不解的问道:“哪一种人?” “唐人。” 高舍鸡微微皱眉沉思了片刻,说道:“也许你是对的。但我们职责所在,万不敢有一丝的掉以轻心。” 萧珪微笑点头,“我理解。” 高舍鸡犹豫了一下,抱起拳来对萧珪拜了一礼,“多谢!” 萧珪有些无奈的轻笑了一声,心想:我还没有正式公布我的身份呢,高舍鸡对待我的态度,就已经不一样了…… 没过多久,高仙芝就带着严文胜一起来了。 萧珪从严文胜的手上接过了自己的包裹,亲手,慢慢的打开它。 高家父子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萧珪手中的包袱,屏息凝神,如临大敌。 萧珪拿出了一个用腊封好的羊皮筒子,将它递到严文胜的面前,说了一声,“拆。” 严文胜弯下腰来伸出双手,非常恭敬的接过羊皮筒子,“喏!” 高家父子的神经再度绷紧。因为他们大致已经猜到,这个制作精美、造型独特且隐约透出一股威严贵气的羊皮筒子,里面盛装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萧珪静静的坐着,斜眼瞟着严文胜。 他发现,严文胜现在越来越像一个专业的演员了。 此时此刻,他的神情恰到好处的庄重且透出一股威严,用手拧开蜡封的那一个小动作,既干脆利索又不失冷静与稳重。高家父子的一切注意力,已经被完全他吸引了过去。 最后,严文胜慢慢的、小心翼翼的从羊皮筒子里面拿出一张,卷成了曲轴的蜡黄纸。他双手将它高高捧起,威严又重庄的大声说道:“拨换城将弁,跪下听敕!” 皇帝发出的圣旨,有诏、制、敕和制谕等等多种式样。“敕令”一般用来册封官职,或是告诫臣民。 高家父子猛然对视一眼,再一次神情大变。 萧珪轻轻的说了一句,“还不跪下?” 父子俩连忙下跪,礼拜接旨。 严文胜看到他们两个跪在了自己脚前,心中也是暗爽,忍不住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萧珪不露形 迹的瞪了他一眼,他连忙收敛了神色,照着敕令一本正经的高声念颂起来。 敕令的内容倒也简单,就是册封萧珪为御史,并且派谴他到碛西担任采访黜陟使,提点刑狱、纠查不法。另外,敕令还严正告诫了安西与北庭两大都护治下的所有官员与将佐,“凡萧珪所到之处,如朕躬临”。 这句话可就厉害了,意思就是,萧珪现在是代表皇帝前来巡视安西与北庭。你们这些人,看着办! 严文胜念到这里,简直心花怒放,眼睛都快要笑眯了。 高家父子则是变得战战兢兢,都不敢抬起头来直视萧珪了。 严文胜念完之后,上前一步把敕令递到高家父子面前,说道:“二位将军,要不要亲自堪验一下敕令的真伪?” 高舍鸡忙道:“不用,不用了!” 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