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底下最是黑暗。突骑施的牙帐和大唐的京城一样,就算是在天子脚下,也总有一些君王的光辉,无法普照的阴暗角落。 碎叶城的西南之隅,远离汗宫地处偏僻,房屋普遍矮小简陋。这一带的居民不是穷人就是乞丐,再不就是流氓无赖与肖小恶徒,常年龙蛇混杂、乌烟瘴气。毫无疑问,这里就是碎叶城最为阴暗与混乱的地方。就算是光天化日的闹出了人命案子,也很少会有哪个突骑施的官员愿意来管。 最近,这里突然多了一个奇怪的陌生人。他看起来非常的斯文,很像一个来自中原的读书之人。他总是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裳,不急不忙的独自一人行走在街道之上,看谁都是面带微笑,时不时的还会给路边玩泥巴的小孩子,散几粒糖吃。 有几个胆大包天的流氓地痞,见他衣饰考究出手大方,便合伙算计想要对他谋财害命。结果第二天,就有人在野地里发现了那几个流氓地痞的尸首,全是一剑穿喉死得干脆之极。 从此以后,西南之隅再也没有人敢打“陌生人”的主意。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人们当着面,恭恭敬敬的称他为“白先生”;背地里,则是满怀敬畏的叫他“白一剑”。 现在,白一剑又穿着他的白衣白裳,不急不忙的走在了街道之上。但是今天,他的头上多了一顶垂了黑纱的大毡帽,遮住了他的面目。这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位,见血封喉的杀人剑客。那些嘴馋了想糖吃的孩子,全都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白一剑在人们敬畏的目光注视之下,走过了三条街,回到了他的 家里。 刚关上门,里面就传出了女人的咒骂之声—— “姓裴的狗贼,叛徒!你不得好死!” “你为何一直关着我们?——要么放我们出去,要么给个痛快!” “你倒是说话啊!你是变了哑巴,还是变了死人?!” “哟,还把脸都遮起来了!莫非你突然有了廉耻之心,自觉无颜再来面对我们?” 白一剑一声不吭,慢慢走向一个大铁笼子。 笼子里面关着两个年轻漂亮的汉人女子,正在对他张牙舞爪的大肆谩骂。 有四个腰间挎着弯刀的突厥女子迎到了白一剑面前,施礼下拜,称他为“主人”。白一剑摆了一下手,四个带刀的女人很听话的退出房间,掩上了门。 突然间,外面传来几声沉闷的惨叫。铁笼里的两个女人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白一剑。 房门被人“笃笃笃”的敲响了三声,这明显是一个,提前约定好的暗号。 铁笼里的女人惊讶道:“你叫人杀了她们?!——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一剑说道:“因为,时间到了。她们不死,你们就得死。” 铁笼里的两个女人再度吃了一惊:“你不是裴蒙!你的声音好熟悉,你究竟是谁?” 白一剑,慢慢的摘掉了自己头上的黑纱帽。 二女惊诧万分,目瞪口呆。 下一秒,她们同时跪倒在地,“徒儿参见师父!” 然后,她们泣不成声,“师父!师父!你老人家怎会来了这里?!” 男子悠然叹息了一声,“赫连昊阳教出的徒弟,竟然一个比一个爱哭鼻子。往后肯定会有人给我改个称号,就叫‘关中第 一大哭’!” 一边说着,他一边掏出钥匙打开了铁笼上的大锁。二女依旧跪在地上,一边忍不住好笑,又一边不停的抹眼泪。 赫连昊阳说道:“红绸,虎牙,快起来。我们,该去办些正事了。” 二女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到赫连昊阳身边,兴奋又急切的连连发问—— “师父,你老人家怎会来了碎叶?” “裴蒙呢?师父是不是已经,把那个奸贼给处决了?” “少主和其他的姐妹,也都一起来了吗?” “师父要不要带着我们,再劫一次监牢,去救萧先生?” “只要师父坐镇、我们姐妹倒齐,再多的铁狼卫,我们也不必将其放在眼里!” “师父,红绸的男人和另外一些朋友也都陷在了死牢里面!我们顺便,也要把他们一起救了!” …… 赫连昊阳无语凝噎了好一阵,任凭她们吵够之后,总算说了一句,“好徒儿,请住口。为师向你们求饶了。” 红绸和虎牙同时笑喷。笑着笑着,又都流起了眼泪。 赫连昊阳满怀慈爱的看着她们,说道:“红绸,虎牙,你们受苦了。” 红绸和虎牙像小孩子一样,各自抱着赫连昊阳的一条手臂,哭得唏里哗啦。 赫连昊阳安慰了她们一阵,然后说道:“其实,我比你们更早一步潜入碎叶城中。裴蒙不是叛徒。你们被俘虏,是我和他一起合谋,做出的安排。” 二女非常惊讶,“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 赫连昊阳说道:“因为被俘,是把帮手送到萧先生身边的,唯一办法。再者薛嵩性情冲动、救人心切,这很容易暴露坏事,有时就连裴蒙 也很难说服劝阻于他。为了杜绝隐患,我们不得已,才定下了这样一条苦肉计策。” 红绸连忙问道:“师父,为何计策没有事先告诉我们?” 赫连昊阳说道:“要想成功的骗过敌人,最先就得骗过自己。如果提前把计划告诉了你们,你们又怎能把这一出苦肉计,演得足够真实?” 二女恍然大悟。虎牙小声的碎碎念,“我说那个姓裴的,行事怎的如此奇怪。他当着众人之面,色迷迷的把我们抓到这里关了起来,却又从来没有碰过我们,只是派了四名突厥女奴日夜看管。” “傻妹子!”红绸骂道:“莫非你还盼着,他来碰你?!” 虎牙立刻暴跳起来,“他敢!” 赫连昊阳摇了摇头,“虎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