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你一点我一点都摘完了,只有高处的簇簇果实尚且茂盛。
岑之行一不留神,季雨已经上树了,动作熟练,坐在树杈上,一只腿曲起,另一腿晃悠悠垂下,与在地面上的拘束完全不同,他微弯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完全像梅子树一样舒展。
摘了几颗青梅子装进斜跨的小布袋里,季雨想起什么,回头朝岑之行的方向望了望,视线猛地相对,季雨先垂下眸子,抓着树枝腼腆笑了笑,然后举起一颗青梅子朝岑之行晃晃。
梅子树不算高,季雨坐的树杈位置离地也就两三米,岑之行走到树下确认了一下树枝粗壮程度,叮嘱了几句不要再往高处爬,要注意安全,季雨都乖巧点头应下,他也就没多管。
小孩儿总要有自己的玩乐方式,无论是表姐家小外甥热爱电子游戏,还是季雨爬树摘梅子,都值得尊重。
只是岑之行落笔间抬头确认的次数远比平常多。
临行前季雨不知道目的地是梅子林,也没带专门装梅子的小框,这会儿就一个小布袋,装不了多少,他也不着急摘,爬到离岑之行摆画箱那片空地最近的枝干上,他抱着树干从下至上打量着对方。
居高临下的角度什么都一览无余,男人握笔取颜料的姿势、落笔铺色的动作、甚至是空隙间抬头看他的眸子。
岑之行的眼睛幽邃而冷淡,在作画时尤其。
玄黑瞳孔映射着某种看淡万物的冷静,像古井深潭,对视后的零点几秒内仿佛往井中投入一颗石子,荡漾的水波把方才那些疏离都掩盖,重新变得柔和。
季雨从怔愣中回神,傻乎乎的笑了下,转头继续摘了个青梅子,心想,待会儿要挑一个最大最圆润的没有斑点疤痕的梅子送给对方。
临近中午,季雨被岑之行叫下了树,踩着凸起的节子跳下来,岑之行就站在树下等他,像从车上下来时那样扶了他一把。
他的T恤裤子都被蹭了灰尘,手也脏兮兮的,岑之行扶他的手也沾了灰尘。
季雨盯着男人掌腹的一小片地方,后知后觉感到局促,杵在原地有些不安。
平素相处时能看出来岑之行很爱干净,这会儿他浑身弄得脏兮兮还蹭到对方手上了,待会儿还要去坐人家整洁明净的车,实在不礼貌。
季雨没敢看男人的表情,垂头在小本子上写完递给对方看:
小溪旁边有,手洗洗我去,你要去吗?
季雨性格太敏感,像一碰就回缩的蜗牛触角,岑之行对此虽然早有认知,此时此刻却还是有些无奈。
岑之行:“去,走吧。”
说完又想起季雨没看见,捏起小家伙下巴,直到他看向他,又说了一次。
“走吧。”
男人脸上并无嫌弃,眉头微蹙,唇边却是笑意,季雨松了口气,提步带着对方往小溪走。
他特意挑了一条好走的山路,因为路窄只能供一人通行,他便独自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确认身后的岑之行有没有跟上。
溪流距离不远,绕过一处拐角,视野豁然开朗,山涧溪流清澈见底。
季雨杏眼亮晶晶地看向岑之行,男人朝他点头,得了准许,他背着小布包到溪边蹲下,捧了一汪微凉的山泉洗手,看溪水中的小鱼受惊后飞快躲进溪底的石头缝隙。
他顺便洗了把脸,把衣服裤脚上沾染了灰尘也尽量拍掉些,鼓捣规整,从小布袋里精挑细选了一颗最漂亮的青梅子在溪水里洗干净了。
虽然岑之行已经有了崭新画笔,他还是想把准备的礼物送出去,他只有些可惜,可惜自己做得太慢,可惜前两日没有勇敢一点,没能赶在对方卖新笔之前送出去。
季雨拿出纸笔,想好措辞后工工整整写了下来,最后跑到岑之行面前,深吸口气,把藏在身后准备多时的礼物全部捧过去。
岑之行短暂怔愣,先看了看字。
小本子上少年认真书写的字迹工整了一些,比最初好辨认,特别是他的姓氏,大约是对照着那张名片练习过许久,已经很像模像样:
岑先生,你是我认识的除我爷爷之外最最最好的人,礼物,我想送给你。
我应该怎么叫你?爷爷说叫全名的话不礼貌,叫岑先生又很生分。
你喜欢我叫你什么?我可以以后都按你喜欢的叫。
絮絮叨叨一大堆,写满了这张巴掌大的纸。
岑之行一点点看完,眼底笑意渐浓,接过少年手捧过来的礼物。
一颗又大又圆清洗干净的青梅子,尚且残留水分,晶莹的溪水滚落,煞是漂亮;另外还有一个长条形用布料包裹起来的东西。
“送我的?”他笑着问。
季雨用力点头,洗脸时额前沾湿的碎发也跟着一绺绺蹦跶,太乖了。
岑之行拆开外面的布,露出里面纹路温润做工精细的木雕画笔。
说实话,在他前二十八年来的人生中,收到过无数礼物,金的银的,圆的方的,他都不算太喜欢。
送礼者总有所图谋,父母送他生日礼时说希望他早日想清楚,回家熟悉产业;下位者送礼时托人带话说希望岑公子给指条明路;就连季雨爷爷送来佛公木雕口口声声的感谢也并不纯粹……桩桩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