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先行离开,临走之前挖了一捧水,熟练地清洗神台,然后在心中忐忑地叫他,先生,真的是您回来了吗?
先生,哥哥一直在等您,他一直都在担心着您。
先生,不论您是否答应,我都会为您供奉,祈祷您平安。如果真的人神殊途,那我的祈愿也全部都给哥哥,请求您在他的时间里,至少再见他一面。
“……”
“神代。”
中原中也靠在窗边,顺着窗子看着睡着的单薄少年,微微叹了一口气。
“明天多做两人的饭。”
神代眼中闪过惊讶之色:“您改变主意了吗?”
“我在那边的家里,也养着一个傻乎乎的人类。”中原中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像闲聊一般说,“回去之后我会把这个城市的故事讲给他吧,如果知道有人在我的神社病了,他可能会担心地念叨些什么吧。”
是与之前每一个笑都不一样的。
好像终于带上了能让人接近的温度。
“明明那么弱,还什么都想关心,人类都是这么让人没办法的存在吗?”钴蓝色的眼睛中闪烁着温柔的色泽,仿佛是在问神代。
神代一瞬间抓紧了手:“……不。”
……又是这样。
在他以为对方只是个冷酷而浅薄的妖怪的时候,在他以为他只是个与神相去甚远的伪劣品的时候,为什么忽然露出了与荒神一样的表情,就好像他们真的对人类动了恻隐之心一样。
妖怪中原中也,怎么可能真的是“另一个荒神”。
神代的理智在警惕,但却不知为何对这样的神情移不开视线,直视着中原中也的蓝眸,仿佛被蛊惑一样,鬼使神差地说了出来:“人类不过是供奉信仰的被支配者,身为神明,根本不用为区区人类的想法特意做些什么……”
那是即使在荒神面前也隐藏起来的真心。
刚刚脱口而出,神代就意识到那股氛围不对。
他看到中原中也面露惊奇:“我还以为你只是个听话的神使,原来你还会说这样的话啊。”
中原中也曳着和服,颇为感兴趣地走近,他身上那股干扰心神的诡异氛围更加清晰了。
神代从来没有和“中原中也”离得这么近过。
——并不是指距离,而是当妖怪中原中也止步时,他好像不受控制一样看着他蓝宝石一样透彻到让人想溺进去一般的眼睛。
荒神从不曾这么毫无顾忌地打探他的情绪,他会在神代闭口不言时体贴地为他留出时间,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只顾着满足自己的探究心,就滥用那足以引诱人的天生能力。
放大欲望……不是应该只针对人类吗?!
中原中也对情绪十分敏感,他能感受到这个总是安静的神使身上某种浓郁快要溢出的情绪。
荒神中也说神代可以信任,想必这股子情绪也是可以信任的内容之一。
只是中原中也并不喜欢时刻被紧盯着,此前神代也许收敛了很多,但是刚刚正说话时,中原中也忽然感受到了极浓的视线,像是某种野兽在占有欲极强地划分领地,或者紧盯着即将被撕咬的猎物。
中原中也对这种忽然放大的情绪并不陌生。
他在宴会上喝得醉醺醺时,不知道从桌对面的哪一处就会升起这样的凝视感,即使在相识妖怪的巢穴中也偶尔会遇到,明显得好像追着想要钻进他的口鼻,把他装进笼子里锁上链子。
中原中也手中幻化出烟杆,挑着神代的下巴,把他的脸带向自己,近到呼吸已经如羽毛般扫到神代的脸上,问:“你并不愿意为人类服务,是吗?如果是,就回答是,我讨厌在不必要的事情上耗费口舌,也讨厌勉强人做麻烦的事。”
神代的瞳孔颤了颤,想要退回,却发现身上已经被暗红色妖力压住。
他的手心莫名出了汗,只要此时开口,也许就会在这只妖怪的影响下说出什么,只能一声不吭,微微合上眼睛。
中原中也挑眉:“那不如换一个问题吧。”
“这几天我到神社,你对于为我做的任何事情,也有任何不满吗?还是说你只是在把我当成另一个中原中也,而非代理荒神,才强迫自己尽心竭力?”
来到神社后一直表现得随遇而安的大妖侧过头,呼出一缕白烟,懒洋洋的:“我不介意你的目的,但是为了你好,我劝你不要那么做了。”
“看着条条框框遮遮掩掩的家伙在眼前晃悠,还想要对我移情,会让我觉得自己也被困住了一样,令人不爽。”
中原中也的手腕动了动,冰凉的烟杆轻敲着神代喉咙上方的皮肤,激得他有些战栗,冷白色的脸颊微微发红。
他收回了手很久,留下一小段若有若无钩子一样微痒的触感。
神代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注视着虚空,确定自己不会再松懈,冷静道:“我不会做那么失礼的事情。一切都是因为您是神社的代理神,我会辅助您工作,这也是荒神所期望的。”
中原中也瞥了他一样,抬手打了个哈欠:“这样吗?那明天不用叫我这么早,我要睡个回笼觉。”
飘逸的和服从神代眼前划过,轻飘飘结束了这个话题。
神代觉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