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越是释然从容,禅院寂的憎恨与不甘便越深,尤其看见一如既往坐在廊下见他回来后向他展颜一笑的少女,他越是习惯这份由她带来的安稳与幸福感,此刻便越是痛苦。
禅院寂不清楚丢弃这样一具弱小的身躯对于林鲸而言算不算是一件好事。
但是他不想被丢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要丢下我”这句话成为了禅院寂常挂在嘴边的话语,一个“死”字都不敢说的他无法说出“不要死”这样的话。
似乎是从林鲸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不得不卧病在床开始的。
当活着变成痛苦的代名词,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变成漫长的折磨的时候,禅院寂也意识到自己的请求已经彻底变了味,但他无法停下。
对林鲸而言,她只是开始重复上一世的过去。
所幸,灵魂带来的漫长阵痛不会让她的身躯变得丑陋狼狈,她的身体逐步停下生理机能,她的时间开始被逐渐冻结,预示着她将再次步向永恒、走出光阴,只不过身体的孱弱无能让这一过程的实现变成了对于她、对于在乎她的人而言过于痛苦折磨的方式。
他们开始寻找那些曾经自己被视为旁门左道的只有诅咒师才会去想的方法——
“看来你也做不到做出一具可以承载无量光之人的身躯并把人放进啊。”白发青年大刀阔斧地坐在废墟的石堆上,“连你这个‘经验丰富’的家伙都做不到,那可就真麻烦了,就不能往灵魂方面多研究研究吗。”
双目被画有日轮纹的护神纸遮掩的六眼身体前倾,小臂压在腿上,俨然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说道,“我可爱的小鲸的那具身体已经要完全不行了啊,再这样下去,十影法那家伙真的会疯的……哦,不对,那家伙已经疯了。”
“究竟是什么驱使着你要为一个无咒力做到这种地步呢。”体验了一次在对方的领域[无量空处]被抽走了所有咒力、感情、记忆、意识甚至是自我的羂索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六眼是他所面对过的最无懈可击、最棘手的六眼。
既然一切都被对方抽走看过了,还因为没用被对方嫌弃的团吧团吧塞了回来,羂索也彻底摆烂了,他现在大脑仿佛是被人用滚烫的耙子搅了个稀巴烂,痛苦得能让人满地打滚。
“这个人世间没有了她的话,对我来说一定会变得相当寂寞。”五条觉托腮,被拖长的语调颇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但羂索却意识到其中竟无半点玩笑的意思,“唯有她对我而言是特别的。”
不管是健康的林鲸还是病痛中的林鲸,唯有她蓬勃的生命力与温暖坚定的意志是不变的,那是由内而外、无法被外界状态所影响的,林鲸的意志之坚定的程度都让五条觉都觉得可怕了,可怕到他都会因此感到扭曲的兴奋和狂热的程度——不愧是他认可并深爱的挚友!他的启明之星!
禅院寂那家伙可是已经开始诅咒她了,试图将她改造成影之式神甚至是咒灵了。
明明心知肚明,明知这个痛苦的过程不会带来任何好结果,却还是接纳了禅院寂所有的阴暗与扭曲。
不过禅院寂的失败可想而知,他这边也一无所获,他们真的留不住小鲸了。
“只要小鲸能活下去。”五条觉语气平静得让了解他的都感惊悚,“其他的牺牲都无所谓,相比起小鲸,其他的生命都是无意义的,这是我的选择。”
这双本该包罗万象的苍穹之目此刻空空如也,只余下一点犹如风中残烛的晖光。
他清楚这不是一个好选择,走不向好的未来,更达成不了好的结果。
但这是他的选择。
意识到眼前之人正在自己走向自灭之路,哪怕败了个彻头彻尾,还狼狈又可悲的瘫倒在宿敌脚下,羂索还是发出了有得天助般的狂笑声。
当年与那无咒力的一眼和一句话就让羂索清楚那样过分纯粹又清醒得仿佛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家伙必会在这个时代掀起波澜,甚至会对他的计划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羂索本想避其锋芒,却没想到这等扭曲充满诅咒的世界哪里能容得下那人,更没想到十影法和六眼将其死死藏匿在羽下,竟没有让其他人知晓这般存在一星半点。
真是自私又扭曲啊,不过这不就是咒术师吗!
“给哈哈哈哈哈哈——咳!”羂索咳出一口淤血,还未恢复过来的身躯与本体并不影响他此刻的猖狂快意,面无血色满身冷汗的他大笑道,“你着相了,六眼!你着相了!哈哈哈哈哈哈!”
“吵死了。”五条觉掏了掏耳朵,满不在乎地说。
睿智如他当然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而笑,但是未来的人未来的世界与他何干,那种事情交给以后的咒术师去烦好了,不过九成九这麻烦会丢给未来的六眼吧。
反正无所谓他。
——
似是感觉到什么,林鲸抬头看向门外的春和景明,手里停下了正在制作的卷轴。
“怎么了。”一直静默着充当她靠背仿佛是个无生命体的禅院寂开口道。
“不,没什么。”林鲸摇摇头,她握着笔的手即便竭力控制也因为疼痛而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禅院寂温暖的手掌托握着她的手腕,给予她一定的力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