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彪眼里,这已经算得上顶好的饭菜。
原本要当替死鬼的副官抓耳挠腮,浑身不自在。将军没有动筷子,他也只能干看着。
“吃呀?”罗平安从纳戒取来拳经,不去抬头看人,低头温习课业,“吃饱了再谈。”
吴大将军变回了乖宝宝,招呼兄弟埋头干饭。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吴彪把陶锅铲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粒米。
罗平安放下书,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公主不愿意嫁过来?是么?”
吴彪哪里能想到,这个武灵真君打出来的全是直拳...
他左顾右盼,生怕旁人听见,要是这事儿传回上党城,到了陆远仙尊耳朵里——赵秀公主要死的,至少得喝好几杯毒酒,这辈子越活越有了。
“这能直接说吗?”
罗平安嫌弃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她现在要不愿意来,富贵也不勉强。”
“啊?”吴彪听不懂了。
“哎!我也想明白了。”罗平安耐着性子解释道:“本来就是和天魔干仗的时候,有什么儿女情长的空间?”
“她要来了也得进饭堂,和你坐一桌。这里没有什么神仙皇帝——都归武灵山管理。”
“既然她不想受这个委屈,我们也不强求,就是以后富贵要去琳琅港口做生意,这条路能走通,那是最好的结果。”
吴彪被茶水烫了嘴,绝没有想到武灵真君这么好说话。
他往深处去追究,不由自主的联想到——
——按照铁匠铺单元房和饭堂的规矩,太乙玄门见不得一个饥民饿死冻死。究竟是怎样刁蛮跋扈的老乡绅,能把武灵真君逼到动手杀人的地步。
镇远将军也是凡人,他生于琳琅国胶梁县,是个马夫的儿子。要习武学艺报效国家,一步一个脚印,提着山贼的脑袋换功劳。
他和招降劫匪谈过命交情,与县官州官斗智斗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升不上去了——他没那个本领去国都混饭吃,在边疆打苦工,见过太多太多不干人事的妖魔鬼怪。
罗平安这几拳打在他心头,使他意志动摇,竟然不由自主与武灵真君感同身受。
要他去杀土豪发粮食,他没有这个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县官贪墨,看着百姓受苦。
他也是劳奴的孩子,撞上灾年,胶梁老家也没有哪个神仙会来开饭堂,哪怕再过一百年,也买不到六铜一锅的救命饭。
武灵真君没有来为难他,不等他主动开口,就猜到赵秀公主的意图。吴彪只觉得羞愧——仙人既聪明又善良,要在西北边疆抗击天魔保卫人族,是勇冠三军的英雄豪杰。
吴彪从没有见过这种角色,似乎一下子被决心填满。
“确实是武灵真君说的...”
一时间,他也要说真话做真人,再不想隐瞒。
“秀公主吃不了这个苦,她没有来佩县,不想看佩县一眼。”
罗平安就事论事:“那就如她心意!她不想来,富贵总管也能自由自在——有女人在身边,肯定不好搞钱了。”
不知不觉,吴彪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已经和武灵真君坐在一桌吃饭,根本不分你我,似乎成了佩县的镇远将军,脑子里想的事情,也是今后如何在这里扎根,如何在这片土地成家立业。
真不是吴大将军要谋逆造反,本来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
他跟着陪嫁一起来,与琳琅故乡再没有丝毫的关系,也领不到朝廷一分钱俸禄。给秀公主当保镖,能不能混到一口饭吃,要看秀公主的心情——再有调回琳琅国的机会,也得看朝廷同僚的脸色。
说起这个护卫任务,吴彪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在二十三岁爬到杂号将军的位置,二十四岁砍下丹南土匪的旗,拿了三百多颗脑袋回去换功劳,成了镇远将军。
就在这一年,皇家钦差来到边疆偏远之地,要他去皇城认人站队——结果吴彪抽不开身,往返皇城四百里,一来一去两个月的时间。丹南匪盗在乡间有残党,他忙着对付山大王留下的余孽,不能延误战机。只这一句话说错,就变成了秀公主的保镖。
运送陪嫁,保护公主,听上去多么光鲜的差事?
但是在吴彪眼里,这就是流放他国,可能这辈子也没机会回到故乡了。
“怎么样?”罗平安眨巴眼睛,又问了一遍:“她现在不想嫁过来,我可以和陆远传信,说开府总管身体抱恙,还有瘟病缠身。赵秀公主来了佩县也是受罪——不如换个时间?”
“如此说来,武灵真君早就知道秀公主的意思...”吴彪眼里,这哪是什么武灵真君,这就是他想象中有勇有谋的自己,已经成了白月光。
罗平安连忙摇头:“我也是刚刚知道的,仔细想了想——我们好像没有什么不死不休的仇怨,你要来搞事,肯定有你的理由,有你的难处。”
这么说着,武灵真君用三昧戏法去倒茶。
“富贵总管知道你不喜欢他,既然赵秀公主也不喜欢他,肯定这个事情谈不拢,你们要闹矛盾的。于是他喊我来接见你,免得搞出人命,对不对?兄弟?”
一旁面容凶恶,本来准备献出脑袋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