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一路,什么时候三昧戏法失灵,武空的神念锁不住粉尘颗粒物,纸人也死了。
武灵真君豁然开朗,坐了一百天牢,柔拳的拳谱都能倒背如流,自然迈过这一步——终于明白,并不是他去操纵丹田的五色五彩先天炁,也不是岩龙金丹在控制他。
金丹或许不是他本身意念,只是体内长了一颗疙瘩,是一台好用的发动机,是力量的源泉,璇玑星人的思维惯性认为——它是一套好用的工具。
但是想要突破元婴,绝没有这么简单的,看清我执的过程更像是一次炼心——想要参悟柔拳,好比重新认识一次自己。
《九寰神功》博大精深,金丹时期的神通对土元灵做了好几种分类。
沧海桑田是接招、化解、发劲还击的三重变化,好比苍茫大地寒热交替岁月轮转。
刚拳主修四体八节开门,攻击五窍十二经的武艺,是无孔不入的葛藤芽苗,可以击穿山石脆弱要害。
阳平护体神盾是气罡罩门,好似险峻山川啸风深谷,淘汰弱小生命,能够以大欺小。
岩龙吐纳归元法是性命所依,只要心火不灭,肉身可以长存。
如此归纳总结,武寰大姐一直没有讲清的事情,其实是九寰神功五行变化——
——她是合道仙尊,早就五行圆满。
罗平安学不会的柔拳,恰好对应水元灵力,他先天圆满的土灵根要理解这无形之物,想清楚气态液态的真元灵气细微变化,经络腔穴的力量流转——灵根条件不允许呀。
陆远没了分身,修为都保不住,因为合道讲究五行圆满,道途尽头从来不是虚无,合道以后也有高低——它是另一个起点,陆远有严重的路径依赖,本尊练成小三元法力以后,分身依然在用玄冥功作战,他不相信其他神通法术能比玄冥功更强更好用,一直活在水元灵舒适区里。
除了水元灵以外,陆远没有精进其他灵力灵根的想法,凑满六十分爬上合道境界的门槛就已经满足。
道璇只是一个分身,早在做功法顶层设计时,宝萍已经把五行概念融入了九寰功——是大地的不同形态,不同锻体武艺的劲力变化,它们像辽阔平原、泥洼雨林、高山深谷、地火熔岩和岛屿峡湾。
罗平安想到此处,愈发佩服宝萍的气魄,这位合道强者在金丹修为时,已经认定自己有朝一日能问鼎至尊。
这片内在天地里,武灵真君好像忽视了一直存在的东西。
修行路上,从炼气期开始,他只顾着看自己,从青面獠牙的威德明王,再到九州三岛的天地桥,最后是龙树泼法金刚。
有一样东西他早就忘了,却无时不刻在影响着他——那就是这片赤红大海。
他以怖畏金刚像扛起文殊菩萨的佛头,在紫霞关瀑布乱流之中对抗杂念,进入物我两忘的状态——又有七政殿的打更童子来破功,如果没有这劫难,他根本就踏不进法门,这条灵根太迟钝。
后来武寰时时刻刻在观察赤潮的变化,几次三番说——海洋是武灵真君你的心境,罗平安不以为意,几乎把它忘掉了。
如果说九龙三岛是他十二正经五窍,是灵根所在。
那么这片无边无际的大海,才是他血肉皮肤,是肌肉的腔体空隙,也是他过于迟钝的神经,恐惧和痛苦都来源于此,更别提藏在汪洋大海之下的金丹。
“所以并不是我在控制我...”
罗平安实在无法用言语说明这玄而又玄的感觉。
“是自然天地,是五柳改造了我...”
“陆远改造了我,是武寰在改造我...”
“焱锋妖狼也是我...”
万念齐飞时,九龙塌陷三岛破碎——
——泼法金刚的皮肤寸寸崩裂,罗平安的幻身也要消散。
天竹比丘尼说,这降魔杵既是善功,也是善缘。
如果罗平安从没有来盘古星,他拒绝陈富贵的邀约,在城际高速路上跑到机场,送走舍友以后,或许会继续跑两年货拉拉,攒一些本钱,然后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与以前的女友打个电话,约出来吃饭以后水到渠成,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如果没有焱锋妖兽,没有秦环真,没有五柳大圣,没有这重重难关——
——或是在某个时刻,他放下了降魔杵,就这么妥协认命了,他哪里来这一身修为?
只是闭门造车,他绝不会拼命练功,没有妖魔等着他去打,没有高标准高要求,还在中原混日子——他根本不是陆远一合之敌,或许依然卡在筑基,也没有想过与人搏命厮杀的事。
天竹比丘尼说,佛门也有佛敌,没有佛敌来考验龙智,龙智也要创造一个假想敌——听上去好像是没事找事,给自己整了一套养蛊神功。
其实不是这样的,这番话在罗平安如今看来,正如九龙三岛和赤潮海洋的关系。
从来不是山峰自然想要长成这样巍峨高大,它受了疾风劲雨的冲刷,遭受海潮巨浪的拍打,才能显露出峰峦峭壁。
所以柔拳要怎么打,从不是罗平安说了算,武寰也教不会,那是武寰的道途,从不属于他罗平安。
天地破碎时,从大海之中升起一颗金丹。有一圈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