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秋风说到这里,略停了停,接着说道:“今上是以藩王的身份入继大统,倒是知道一些藩王的困境。是以他登基之后,曾下令内务府要好生抚慰各地的藩王。只不过兴献王算得上是直系亲王,礼部和内务府不敢有丝毫得罪。对于朱十四这等旁支小王的境遇,自然知道得不多。到头来皇帝虽然吩咐优待藩王,可是内务府却是阴奉阳违,压根不会理会,朱十四等人的困境依旧。 “三年前,安徽的凛王府也是十多年没有赐名,托了许多门路,将折子夹在山东巡抚的奏折中,终于绕过了礼部和内务府,奏报给了皇帝。皇帝看了之后又惊又怒,下旨要礼部和内务府处置此事。礼部和内务府和内阁、司礼监联手,推出一个礼部主事和两名内务府属官背锅,总算将此事糊弄了过去。不过礼部的混帐官儿吃了如此大亏,自然不肯二不休,故意给凛王世子拟了一个犯忌的名字,只说凛王府自行拟定,和内务府的官儿商议好了。由司礼监掌印太监专门挑了一个皇帝修道之时,将这赐名折子送到皇帝面前。皇帝热心修道,最恨在他修道之时有人打扰。拿到奏折之时,便已有了五分怒意。待看到奏折上写着的凛王世子的名字,登时暴怒。派出锦衣卫抄了凛王府,下旨将凛王和世子废为庶人,押赴凤阳府严管。老凛王受了惊吓,还没等到了凤阳,便即病死。世子被押到凤阳不久,便即夭折,凛王府就此断了香火,被内务府除了皇籍。此事一出,大小藩王再也不敢得罪礼部和内务府了。” 矮胖子摇了摇头,道:“朝廷弊端如此之多,那些大学士和尚书、侍郎,都在干些什么?” 厉秋风默然不语。黄姓老者道:“我在重庆府住了几十年,为老百姓办事的官儿几乎没有见过。无官不贪,而且贪起来一个比一个狠。有些官儿初上任时,尚有几分良心,时日一久,良心也被狗吃了。唉。” 矮胖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口中说道:“管他娘的是贪官还是好官,反正咱们明日便能回到蜀山,不再理会这些世间的俗事。正所谓眼不见为净,由他们去罢。” 他话音方落,只听得门外脚步声响。黄姓老者原本还想说话,听到脚步声后,便即住口不说。片刻之后,却见朱十四和王妃走了进来。厉秋风等人急忙站起身来,向朱十四和王妃抱拳施礼。 朱十四方才离开之时,已有了四五分醉意。此时回转正殿,脸色却已好了许多,走起路来也不再东摇西晃。他向着众人摆了摆手,口中说道:“三位是我的恩人,可不要如此多礼。” 王妃向着众人微微躬身,口中说道:“小儿睡得甚是沉稳,多谢三位恩人出手相救,我和王爷感激不尽。” 矮胖子摆了摆手,道:“王爷和王妃太客气了。世子吉人自有天相,些许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王妃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道:“各位也都看到了,王府如今是这副模样,哪还称得上什么吉人?若不是三位相助,只怕咱们连今日这个难关都过不去,更别谈以后了。” 她说到这里,略停了停,接着说道:“今日三位解了王爷和我的大厄,按理说不该再麻烦三位才是。只是细想来日,有一件事情,却又不得不说。只不过这不情之请,不知三位是否能够答允?” 厉秋风等三人面面相觑,心下均想,你又不说是什么事情,咱们怎么敢轻易答允? 王妃见三人面露惊疑之色,接着说道:“王爷和我育有二子一女。今日三位救下的是最小的儿子。因为礼部和内务府作梗,是以还没有起名字。回想先王和王爷的遭遇,再看看王府眼下的处境,只怕他也和王爷一般,这一生也不会得到赐名。留在王府,说不定哪一日便遭了大难。王爷和我知道三位都是身有大本领的英雄豪杰,是以想请三位离去之时,将小儿带走,不要留在这里,或许将来还有出头之日……” 厉秋风等人没有想到王妃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登时惊得目瞪口呆。厉秋风不由转头向矮胖子望去,却见矮胖子也是神情紧张,伸手拿起酒杯,一口将酒喝了,这才开口说道:“王爷,王妃,世子是金枝玉叶,龙子龙孙。咱们几人都是山野草民,岂是世子这等贵人所能托付之人?此事万万不可,还请两位好生斟酌。” 朱十四在一边说道:“刘先生,实不相瞒,这劳什子王爷,我也做得够了。若不是要承继祖宗香火,我倒真想和礼部和内务府那些狗官拼了。若是下旨将我废为庶人,那反倒好了……” 朱十四话音方落,厉秋风在一边摇头说道:“王爷,你把这事想得太简单了。被削了王爵、废为庶人的藩王,并非是从此做了平民百姓,而是要押到凤阳,交由凤阳府严加管束。那里戒备森严,与这王府相比,可以说是天上地下……” 厉秋风说到这里,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措辞才好,只得沉吟不语。朱十四苦笑一声,双手一摊,道:“这就是太祖高皇帝当年为子孙后代做的好事!上不得天,入不得地,悬在半空没吃没喝。就算想做一个老百姓,却也是奢望之事。” 朱十四说到这里,目光自厉秋风、矮胖子、黄姓老者的脸上一一扫过,这才缓缓说道:“方才我已与王妃商议过了,这二子一女,不能再像先王和我这般活着。是以王妃所说之事,还望三位能够答允!我在这里先行谢过了。” 朱十四说完之后,双手抱拳,向着矮胖子等三人一揖到地。矮胖子等三人急忙避开,纷纷抱拳还礼。矮胖子还要说话,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