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五说到这里,心下激动,声音不住颤抖。厉秋风安慰他道:“五哥也不必太过忧虑。咱们初到东辽县,与关外的绿林盗伙素无怨仇。想来他们只是求财,犯不上杀伤人命。两位船夫大哥身上没有什么钱财,想来强人不至于与他们为难。倒是尹掌柜身上带伤,又穿着绫罗绸缎。落在盗贼手中,他们势必要从尹掌柜身上榨取财物。偏偏尹掌柜又是一个贪财之人,肯定不会轻易将银钱交出去,只怕要吃不少苦头。” 秦老五想到尹掌柜的模样,倒有些好笑,激愤之情稍减。他思忖了片刻,偷偷瞟了一眼魏二宝,见他走在最前面为众人带路,离着自己和厉秋风还有五六步远,是以秦老五压低了声音对厉秋风道:“朱兄弟英雄侠义,有些话我不妨悄悄和你说。姓萧的王八蛋这次不知道要搞什么鬼,他和胡掌柜等人鬼鬼祟祟,有许多事情瞒着咱们。其中的关节,就连张员外都不晓得。此次咱们的大船突然消失,焉知不是姓萧的仇家一路跟踪而至,趁着咱们不备,便将大船偷走了!” 厉秋风听秦老五如此一说,心下一凛,暗想秦老五说得倒也不错。这一路走来,萧东心事重重,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众人。而且他身为火器局办事吏员,却要与扶桑人做买卖,只怕其中牵连甚重。若是有人想要与萧东为难,暗地里跟踪他到了东辽县,趁着众人不在船上之时将大船劫走,却也并不稀奇。 秦老五见厉秋风并未说话,只道自己这番话已经打动了他,于是接着说道:“姓萧的是官场中人,这些年与当官的互相倾轧,定然得罪了不少有势力的官员。朱兄弟不妨想想,什么人能有如此本事,将码头上的船只尽数移走不说,就连码头左近这二三百名百姓也一并捉去?这些事情绝对不是寻常绿林山寨能够干出来的,只有当官的才有如此本事!” 厉秋风越听越是心惊,只是转念一想,却又摇了摇头,对秦老五说道:“方才我与萧大人、张员外、胡掌柜等人同去东辽县知县衙门。那个姓李的知县是一个糊涂蛋,若是他派人弄走了咱们的船,绝对不会如此从容。他手下有一个姓蒋的师爷倒是一个人才,不过此人在东辽县居住多年,想来也不会与在京城做官的萧东结下什么怨仇。若真像秦五哥猜想的那样,是当官的与萧大人为难,想来也不是本地的官员。难不成一路上有人一直跟在咱们身后,只是咱们没有发现而已?” 秦老五点了点头,口中说道:“只怕真是如此。咱们真是倒霉,没来由地掺和到这些狗官的争斗之中,弄不好做了添头白白送了性命!他妈的,想来真是让人恼火。” 两人谈谈讲讲,不久便走出了码头地界。待到走过石桥之后,魏二宝转头对秦老五和厉秋风说道:“东升客栈是咱们东辽县城内最好的一家客栈,每晚房钱便要四钱银子。辽阳府的大官到咱们东辽县来,向来都住在东升客栈。县太爷请几位大爷在东升客栈歇息,那是对几位大爷极大的敬重。” 秦老五“哼”了一声,口中说道:“小小的辽阳府能有什么大官?关外苦寒之地,人口稀少,就连辽东巡抚在关内也比不上一个平常的知府大人有权。想来这个东升客栈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求干净一些,不要睡上一晚,身上给虫子咬得红肿不堪就好。” 魏二宝对秦老五这番话却是不以为然,不断吹嘘东升客栈的好处。最后他拍着胸脯说道:“城里的百姓背地里说这家客栈是县太爷和衙门里的潘师爷出钱办的,这两位可是咱们东辽县城内说一不二的人物。既然是他们两位名下的产业,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像小人这样的平民百姓,连东升客栈的大门都不敢进。” 众人谈谈讲讲,走了约摸半柱香工夫,从大路折进一条小巷。走了数十丈后,老远便看到前方挂着两盏巨大的灯笼,灯笼下是一座规模极大的门户。只见两扇大门涂成红色,门钉在灯笼光照下熠熠生光。大门两侧各有一段高丈许的白墙,墙顶覆盖着黑瓦。再向门户内望去,隐隐可以看到一栋两层木楼。只是离得远了,看得不大清楚。 魏二宝指着前方那座门户说道:“两位大爷,前面便是东升客栈。” 厉秋风和秦老五见此情景,心下都是一震,没有想到东升客栈竟然有如此规模,倒是颇为意外。魏二宝引着众人到了客栈门前,只见大门高一丈五尺有余,抬头望去,只觉得威严异常。红漆大门顶端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面写着“东升客栈”四个大字。秦老五一脸惊愕,转头对厉秋风说道:“他妈的,看样子这个孙子没说假话……” 他话一出口,这才想起魏二宝就站在身边,倒有些尴尬,急忙改口说道:“想不到这座东升客栈如此规模,就算放在宁波府,也足以排到前几位。” 厉秋风心中却是疑云大起,暗想东辽县远在关外,地瘠民穷,往来客商又少,为何会有人在城内建了这样一座规模庞大的客栈,岂不是等着赔钱? 他正在思忖之时,忽听得身后隐隐传来了脚步声,听声音足有十几人。厉秋风转过身去,眼前只是一条黑漆漆的巷子。秦老五和魏二宝等人见厉秋风倏然转身,心下都是一凛。片刻之后,却见远处出现了数点火光,正向东升客栈靠近过来。秦老五心下暗想,当年在军中之时,曾听人说过,江湖中有些武艺高强的英雄好汉,隔着百十丈便能听到脚步声。这位朱兄弟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本领。此行风波不断,危机重重。我须得好生与他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