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掌柜见众人坐定,这才端起一杯酒,满脸堆欢地说道:“今晚小店有幸恭迎萧大人及各位贵客,那是小人的荣幸。是以特备薄酒,为各位接风。只是今晚有些仓促,加之天色已晚,各位还要早些歇息,是以接风酒宴咱们改在明日。今晚只是小酌,粗茶淡饭,各位不要见怪。来,小人先敬萧大人和各位一杯。请。” 冯掌柜说完之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待众人都将酒饮了之后,他这才恭恭敬敬地坐到了萧东的下首,陪着众人饮酒吃菜。众人忙碌了整整一日,此时都是饥肠辘辘,是以也不客气。冯掌柜不住劝酒,伺候得颇为周到,就连对三名船夫和魏二宝也是笑脸相对。众人原本以为此人是一个奸滑的市侩,对他都没有什么好感。到得后来,对此人都没什么恶感,倒觉得此人待人体贴,并不让人厌恶。 待到酒足饭饱之后,冯掌柜又亲自带着几个伙计将萧东等人送回到各自的客房中。伙计早在客房中备好了热水,服侍着众人洗脸洗脚,甚是周到。待到一切收拾停当,冯掌柜又逐屋道了晚安,这才退到了楼下。 厉秋风和张实躺下之时,听得窗外远远传来的梆子声,已是一更天了。张实伸了一个懒腰,笑道:“在船上睡了二十余日,今晚还是第一次踏踏实实地躺到了床上。但愿能够尽快将大船找回来,到扶桑把买卖做完,然后回到宁波,此生再也不出海啦。” 厉秋风心想张实为萧东、胡掌柜和秦老五穿针引线,自己虽然也夹带了些货物,不过参与不深,是以才能这样洒脱。若是他也像胡掌柜等人一般,将身家性命全都押在了船上,只怕此时压根睡不着觉。 两人闲聊了几句,一阵倦意涌了上来,片刻之后,便即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醒来,先是闻到饭菜的香气,楼下锅勺撞击之声隐隐传了上来。接着伙计送来了热水毛巾,请众人洗脸漱口。待得收拾停当之后,冯掌柜又亲自到楼上请萧东等人下楼吃饭。众人到了楼下,却见蒋师爷和何捕头已然到了,正在大堂中恭候。 众人坐下吃饭,蒋师爷和何捕头与萧东坐了同桌。萧东见蒋师爷眼睛通红,一脸疲态,知道他多半忙活了一晚,心下倒有些感动。是以亲自为蒋师爷盛了一碗热粥,端到了他的面前,口中说道:“蒋师爷辛苦,萧某定当记得蒋师爷的好处。待咱们回转京城之后,萧某自然会到吏部去为蒋师爷说几句话,好歹给蒋师爷找一个出身。” 蒋师爷躬身接过热粥,口中说道:“多谢萧大人关照。大人在东辽县失了座船,是咱们失职,大人还如此照顾小人,小人感激不尽。小人年过四十,早已不做他想。只求能有一碗安稳饭吃,使得全家老小不至于受冻挨饿,便已心满意足了。” 何捕头听萧东说要在吏部为蒋师爷说话,心下暗想,瞧此人派头极大,想来不是说假话。我倒不求他在京城为我说话,只须在辽阳知府衙门为我美言几句,日后便有许多好处。念及此处,何捕头一脸谄笑着说道:“老蒋忠厚,是咱们东辽县知县衙门一等一的大好人。小人和他搭伙为萧大人办事,心里便有了许多底气。” 萧东自然知道何捕头的用意,是以点了点头,口中说道:“只要两位将事情办好,升官发财,都不是什么难事。” 何捕头大喜,连声道谢。蒋师爷却是面色平静,对萧东说道:“萧大人,昨晚小人和何捕头到码头上仔细搜寻,却无半点发现,这事情确实有些古怪。咱们东辽县远在关外,平日里外来客商不多,从海上来的船只更少。是以码头上停泊的船只,都是东辽县二十几户渔民的小船。岸上还有百余户人家,户口约二百四五十人。咱们已将码头左近及岸上人家仔细搜寻,确实如萧大人所说,不只停泊在码头的船只不知所踪,就连岸上二百余名百姓,也都是影踪全无。” 蒋师爷说到这里,略停了停,这才接着说道:“小人到了几户屋宅中查看过了,屋中并无打斗和翻检的痕迹,可见这些人离开之时,并没有发生冲突。天亮之后,小人和何捕头又仔细搜寻脚印足迹,却也没有发现二百多人行走的脚印,倒像是这二百多人飞升到天上一般。咱们东辽县南临大海,在北、东、西三个方向都筑有城墙,只有南端没有筑城。各位入城之时,想来经过一座石桥。其实东辽县城南端就是以那座石桥为界,北端便是城内,南端便是城外。一些外来的流民失了户籍,害怕在城中受衙门惩罚,被押解回乡,便都聚集在石桥以南,至今已有数十年。历任东辽县知县大人对这些流民十分头痛,也曾严管过几次,结果激起了民变,死伤了不少人。更有两任知县因此获罪,被撤职查办。是以后来到东辽县上任的各位大人都不想与这些流民打交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在码头左近自生自灭。这些流民大多以为东辽县城外的大户种地扛活为生,勉强能养活一家老小,不至冻饿而死。” 厉秋风心下暗想,天下虽然已承平百余年,可是百姓困苦,多历艰辛。若是聚集起来,极易惹出事端。是以朝廷严令各地官员,严防百姓聚集生事。东辽县城外这么多流民聚居一处,生计艰难,若是有人鼓动,只怕会激起民变。东辽县这些官儿放任不管,迟早会惹出乱子。 萧东听蒋师爷说到这里,点了点头,口中说道:“蒋师爷的意思是这些百姓都是流民,没有户籍,是以无法查清他们从何而来,又去到了哪里,是也不是?” 蒋师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