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秋风和戚九站在慕容丹砚身后,眼看着王庄主已无大碍,这才走回到船尾,远远看到平台上只剩下十几个人影,柳生宗岩和独孤雪却不在其中。戚九对厉秋风低声说道:“看样子柳生老贼急着去打开铁箱,顾不上追杀咱们了。不过就算他拿到了铁箱中的东西,只怕办不成大事,反要倒大霉。” 厉秋风一怔,转头看了戚九一眼,沉声说道:“愿闻其详。” 戚九向左右看了看,除了两名船夫在船尾掌舵之外,其余诸人大多聚在船舱左近,没人听到两人说话。他这才放下心来,压低了声音对厉秋风说道:“厉大哥,虽然在下不晓得铁箱中的文书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不过依在下猜测,里面一定有三眼铳的打造之法……” 戚九话音未落,厉秋风吓了一跳,颤声说道:“这、这怎么可能?三眼铳是神机营最厉害的火器。我听兵部一位主事说过,兵部严令神机营主帅和大小将官,若是在战阵之上打了败仗,须得将三眼铳全部砸毁方能撤退。若是有一支三眼铳落入敌人手中,相关人等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正因为处罚如此严厉,是以这十几年来,从来没听说鞑子、倭寇弄到了三眼铳。” 戚九神情凝重,摇了摇头,口中说道:“厉大哥,你久在中枢,许多事情并不清楚。我在登州卫厮混,倒知道许多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三眼铳有三支枪管,看上去非常威风,可是归根结底,它还是一支火门铳。火器的厉害之处在于隔着百余步便能杀伤敌人,在火门铳上多加两支枪管,打造出三眼铳,确是一个好主意。只不过多加了两支枪管,火门铳变得重了许多,填加火药和弹丸之时,便不能像单支枪管的火门铳那般用药充足。如此一来,三眼铳发射的距离要小于火门铳。近战还有些用处,若是敌人隔得远了,三眼铳的威力便会大打折扣。” 戚九说到这里,略停了停,接着说道:“大明朝在太祖建国之初,所用的火器确实厉害。成祖皇帝六次北征,犁庭扫穴,打得鞑子四散奔逃,得火器助力之处甚多。可是说句大不敬的话,自成祖皇帝之后,咱们大明的火器不只没有长进,反倒是江河日下,累得大明官兵死伤无数,危及国运……” 厉秋风听到这里,心下不以为然,口中说道:“戚兄弟这话可有依据?” 戚九道:“厉大哥在京城看到神机营的官兵拿着三眼铳威风凛凛,自然不晓得背后的龌龊事情。五年之前,在下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童,亲眼看到军营中试用三眼铳,结果让人哭笑不得。别说与倭寇用的鸟铳相比远远不如,即便与登州卫存放的一些数十年前的火铳相比,也是差得极远。说句不中听的话,三眼铳若是在二三十步内用于近战,还有一些用处。若距离超过四十步,这东西还不如一根烧火棍。” 厉秋风皱紧了眉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戚兄弟,这事情可开不得玩笑。若是三眼铳真的如此不堪,神机营为何每年都要花费巨额银子修整老旧的三眼铳,打造新的三眼铳?” 戚九叹了一口气,口中说道:“还不是银子在做怪!打造一支三眼铳,花费的银子抵得上五支火铳,如此一来,其中便有许多做手脚的机会。昔年成祖皇帝和仁宗皇帝将火器局划归工部管辖,不列入兵部各司,便是担心兵部管事官员和火器局官员上下其手,贪污银子。以为将火器局从兵部剥离,便能断了那些龌龊官儿贪污银钱的路子。却不知道如此一来,兵部和火器局的官儿照样贪污不说,工部的官儿也能从中分一杯羹,最后用来打造火器的银子更加少了。” 厉秋风越听越是糊涂,不晓得戚九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戚九见厉秋风一副不解的神情,知道他不晓得其中的关节,是以接着说道:“依照朝廷定下的规矩,由兵部将所需的火器一一列出,递折子给内阁,内阁大学士商议之后,若是没有什么异议,便会将折子传入司礼监,由皇帝御览,乾纲独断。若是皇帝不答应兵部所请,折子便会留中不发。若是皇帝准了兵部的奏报,便会将折子发给工部,由工部会同火器局办理此事。火器打造完成之后,工部和兵部派出主事官员共同查验,最后两家官员签字画押,火器才能送到神机营,交到军士手中。 “这一环扣着一环,看起来极是缜密,任何人想从中做手脚都绝非易事。可是朝廷的规矩再周全,架不住那些龌龊官儿捞取银子的手伸得太长。兵部递折子给内阁之前,便已与工部打好了招呼。是以这份折子是兵部和工部两家商议之后写成的,可不是兵部一家做主。如此一来,折子到了工部手中,绝对没有被拒的道理。再说内阁接到折子,看到是兵部递上来的,自然明白是兵部、工部两家商议之后写成。各位内阁大学士都是人精儿,绝对不会和兵部、工部为难。他们只是看过一眼,便即原样送到司礼监。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早就得了好处,自然不会从中作梗。皇帝见内阁没有异议,秉笔太监又说了许多好话,对于这等军国大事,绝对不会留中不发。折子到了工部,户部便要拨银子给火器局,用多用少,自然由火器局、工部、兵部三家议定。至于其中有多少银子真正用来打造火器,或许只有天知道了。” 戚九说到这里,略停了停,接着说道:“在下在登州卫时,曾听指挥使大人私下里说过,户部拨银子之时,十两银子之中,至少要扣下三两。剩下的七两银子,内阁和司礼监要分去三两,工部、兵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