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丹砚听安抚使说得如此郑重,想来这场风波一定不小,心下大感好奇,是以竖起了耳朵,仔细听安抚使讲述往事。只听安抚使接着说道:“这件案子的犯人是京城一位坐馆大夫。此人姓冯,据说医术高明,人人称他为冯太医而不名之。此人医病之时,经常会用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子,以此哗众取宠,在京城颇有名声。” 安抚使说到这里,略停了停,这才接着说道:“我虽然不是大夫,不过也看过一些医书,知道是药三分毒的道理。大夫开药、配药之时,应十分谨慎,不得妄想全凭药石之力为人治病。否则就算治好了旧病,药中所含的毒物又会让人生出新病。如此往复,只能让病人徒增痛苦,没有半点益处。我从案卷之中得知,冯太医给人开药、配药,要比其他大夫开出的药多出数倍。许多病人本来患的是小病,吃了他配的药之后,不只没有将病医好,反倒使病变得更重,甚至有人因此送了命。 “不过冯太医甚是狡猾,他给京城一些官员和家人治病之时,十分小心细致,从来不胡乱开药、配药,治好了几位官员和他们的家人。是以不少京官与冯太医交情甚好,平日里时常聚在一起吃酒,甚至称兄道弟,一起游山玩水,狎妓为乐。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怎能不湿鞋。冯太医在京城行医,名气越来越大,说话做事也越来越骄横,终于惹出祸事来了。有一日京营殿帅府的一位师爷派人将冯太医请去,为他儿子医治渴疾。冯太医把脉之后,便为病人开了一剂猛药。师爷的儿子服药之后,腹泄不止。冯太医知道之后,竟然又开了一剂猛药,想要将病人的腹泄止住。” 安抚使说到这里,看了慕容丹砚一眼,接着说道:“慕容姑娘家学渊源,精通药理,自然知道对于体虚的病人,只能以温补为主,若是施以猛药,即便能将疾病去除,病人的脏腑承受不住药石的毒性,便有性命之忧。也不晓得当日冯太医自己吃错了哪一副药,眼看着师爷的儿子已然腹泄到奄奄一息的地步,他不想着去给病人固本培元,竟然配了一副药性更猛的虎狼之药,灌进了病人的口中。结果病人喝了这副猛药之后,吐下泄,直将胆汁都吐了出来,最后大叫一声,就此一瞑不视。 “那位师爷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死在了自己面前,自然不肯与冯太医干休,下令家人将冯太医痛打了一顿,然后绑起来送官。以这位师爷的势力,要弄死冯太医无异于踩死一只蝼蚁,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冯太医在京城行医多年,也认识不少达官贵人。他被关进顺天府大牢之后,家人和弟人们急忙想法子去走门路,想要将冯太医救了出来。果不其然,冯太医被关进大牢后的第二天,便有几位京官派人到顺天府衙门,话里话外,软硬兼施,想要为冯太医脱罪。顺天府那些书吏差役,自然不敢不给官面子,打算从轻发落冯太医。可是京营殿帅府岂是好相与的?那位师爷也是一位手眼通天的人物,听说有人要将冯太医自大牢之中捞出来,他立时走了京营殿帅府和兵部的门路,给顺天府衙门施压,要他们重判冯太医,不得为他脱罪。 “如此一来,顺天府衙门的大小官员左右为难,既不敢得罪京营殿帅府和兵部,也不敢折了那些为冯太医说话的官员的面子。到了后来,顺天府索性以此案牵涉甚广,顺天府难以辖治为名,将案子推给了刑部。那时我在刑部做员外郎,刑部那些堂官老吏个个奸诈似鬼,知道这件案子虽然并不难断,可是冯太医不过是一个棋子罢了,无论判得或轻或重,都讨不到好去。是以人人推托糊弄,都不想审这件案子。 “其时我到刑部做事不久,还不晓得这件案子背后那些龌龊事情。看到这些堂官将此案推来推去,谁都不肯审案,一时不慎,便将案子接了过来。那些堂官如蒙大赦,急忙将案卷送给了我,背地里都想看我的笑话。后来我将冯太医由顺天府大牢带到刑部大牢,审理他治死病人一案。 “冯太医生得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好人。我提他过堂之时,此人傲慢无礼,说话颠三倒四,只说自己无罪,口中大声呼喊冤枉。我见此人如此顽劣,心下大怒,便对他用了刑具。可是别看此人骨头没有二两重,性子甚是倔强,虽然受了大刑,兀自不肯认罪画押。我见此人不通事理,心下恼怒,若不是他受刑之后已然昏死了数次,只怕早已将他在大堂之活活打死了。” 慕容丹砚听安抚使说到这里,心下不以为然,暗想厉大哥曾经和我说过,天下人人都说锦衣卫诏狱内设有各种令人恐惧的刑具,以为锦衣卫审案只会严刑拷打,逼得犯人屈打成招。其实锦衣卫办案之时,并非只靠刑具,而是使出种种手段来诱使犯人招供。若是一味用刑具审案,只怕案子还没审完,疑犯已然被活活折磨掉了。安抚使大人审问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竟然只会用大刑逼供,只怕未必妥当。 念及此处,慕容丹砚心下一动,暗想小鱼妹妹虽然聪明机智,不过她心思略嫌狠毒。厉大哥曾经提醒过我,小鱼妹妹杀气太盛,若是练成高深武艺,只怕江湖从此多事。安抚使大人是小鱼妹妹的亲生父亲,他以如此手段来折磨冯太医,可见性子必定极为严峻。小鱼妹妹杀气如此之重,或许便是天性使然。 慕容丹砚思忖之际,只听安抚使接着说道:“我见冯太医受了大刑之后,已然奄奄一息,知道再打下去,非将他活活打死不可。是以只得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