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使听马郎中说到这里,心下颇为抱歉,只是要他自承其非,却又心有不甘,不由大感尴尬。只听他干咳了两声,这才开口说道:“或许那件案子还有可疑之处,待我修书一封,送给刑部官员,要他们重审此案,不晓得马先生是否满意?” 安抚使说完之后,马郎中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口中说道:“不劳赵大人费心了。其实这些年小人四处云游行医,用的都是冯姓。只是到了边关之后,听说大人做了边关的安抚使,心下大感意外。小人担心大人认出了小人,念及旧事,或许会有许多麻烦,这才自称姓马。偏偏事有凑巧,大人竟然派人将小人召入府中,小人胡乱改了姓氏倒也并非没有用处。眼下小人已为大人除去了身的恶疾,不必再掩饰身份,是以小人还是姓冯好了。” 冯郎中说到这里,略停了停,接着说道:“至于大人念念不忘的那件案子,如今已过了多年,事主吴公子的爹爹吴师爷因为贪污军饷一案,已与前任京营殿帅大人、兵部几位侍郎、堂官主事大人等官员一同被开刀问斩,这案子翻与不翻,已无丝毫意义,是以不必劳烦大人想法子去重审此案了。” 安抚使听冯郎中如此一说,心下越发惭愧,嘴角抽搐了几下,干笑了两声,口中说道:“马……冯太医如此大度,倒叫我心下越发不安了。” 冯郎中摇了摇头,嘿嘿一笑,口中说道:“不过有一件事,小人还是要告诉赵大人。当年那件案子,赵大人确实冤枉了小人。吴公子的病因乃是太过沉醉于酒色,身子骨太弱,已不能以寻常药石救他的性命。小人只能开出猛药,否则不出三日,他便得脱力而死。小人给他配药、喂药之时,已再三叮嘱他须得在三个月内禁绝女色,否则药石压根救不了他的性命。吴公子嘴答应得好好的,可是此人淫邪入骨,喝药之后,身子稍有好转,他以为从此无事,全然不顾小人的叮嘱,竟然白日宣淫,使得恶疾复发,即便大罗金仙到了,却也难以将他的性命救回。 “小人给吴公子配药、喂药之时,吴师爷就在小人身边,将小人叮嘱吴公子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可是后来他枉顾事实,还要构陷小人,想要置小人于死地,那是因为他想掩盖家中的丑闻,杀小人灭口。吴公子好色成性,败坏人伦,与吴师爷的小妾勾搭成奸。那日他吃了小人为他配的药之后,自以为身子大好,又将吴师爷的小妾引入室中,两人干柴烈伙,做起了败德之事。只是行房之时,吴公子恶疾复发,竟然死在了吴师爷小妾的身。他临死之时,口中鲜血狂喷,吐得小妾脸身不成模样,竟然将小妾活生生吓死了。吴师爷死了儿子,又知道儿子和小妾通奸,心中既痛又恨,更怕这件丑事传出府外,妨了他的前程。是以他借口小人胡乱开药,害死了吴公子,让人将小人打了一个半死,然后送入顺天府衙门问罪。” 冯郎中说到这里,胸口起伏不定,想来甚是愤怒。他停了片刻,这才接着说道:“依照吴师爷的意思,打算买通顺天府衙门的主事官员,将小人弄死在顺天府衙门的大牢中。没想到顺天府中有不少官吏在冯家医馆看过病,得到过小人的好处。而且小人被关入顺天府大牢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京城中许多官员和百姓四处奔走,为小人求情。受了吴师爷请托的那几个官儿见此情形,却也不敢下手害了小人性命,只能互相推诿,最后将案子送到了刑部。 “刑部自尚书侍郎,下至书办差役,人人都知道这件案子是冤案。可是吴师爷构陷小人之时,打的是京营殿帅府的旗号,而且此人与兵部一些官员狼狈为奸。刑部大小官员不想得罪京营殿帅府和兵部,没有一人想审这个案子,最后才会落到了赵大人手。赵大人,你确实是一位好官,只是太过高高在,不晓得这件案子背后的种种龌龊。大人看了顺天府送去的案卷,认定了小人乱开虎狼之药治死了吴公子,小人在大堂之又甚是倔强,触了大人的霉头,惹得大人勃然大怒,这才对小人动了大刑。其实小人当年太过气盛,只须在大堂之与大人好好说话,又怎么会惹出后来这么多麻烦事情?” 冯郎中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件案子虽然让小人吃尽了苦头,却也让小人明白了许多道理。当年小人在京城坐馆,治病救人,人人在小人面前尽说好话。小人得意忘形,飘飘然如神仙,自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哪想到京营殿帅府一个没有功名的师爷,便能将小人全家毁了。小人这才知道,人生在世,不能太过猖狂,否则报应立至。而且人心百窍,各有心思,做人不能自以为是,听不得他人提醒,否则难免铸成大错。小人澄清此事,固然是想在大人面前讨一个清白,更想让赵大人明白,有时眼前看到的事情,未必都是真的,人人痛骂的坏人,未必真是罪不可赦的坏蛋。” 冯郎中说完之后,院子中一片寂静。慕容丹砚心下剧震,许多事情一一在眼前掠过。她心中暗想,我稀里糊涂乱闯乱撞,莫名其妙与两头狐狸结怨,实在分不清他们是好是坏。听这位冯郎中说话,犹如当头棒喝一般。我何必要因为意气之争而与他们纠缠不休?早些将两本册子还给了他们,岂不是一了不了,少了许多麻烦? 念及此处,慕容丹砚心下感慨万千,再看安抚使夫妇也是一脸惭愧。马郎中说完之后,左手提起长枪,右手在枪头与枪身结合处用力一按,只听“喀”的一声轻响,枪身登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