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大船距离海岸只有五六丈远之时,船老大转头冲着几名船夫大声叫道:“抛锚,降帆!” 船老大话音方落,早已等在船头右首的三名船夫抬起巨大的铁锚,直向海中丢了下去。只听“扑通”一声大响,铁锚坠入海中,铁链哗啦哗啦从甲板上飞了出去。紧接着大船船身抖动了几下,缓缓停了下来。此时两名船夫已将船帆降下,大船与海岸平齐,稳稳地停在石板垒成的码头石壁近前。船老大俯身抓起堆在船头的粗绳,用力挥舞着掷向岸上。那名黑衣汉子将旗子扔在地上,双手接过粗绳,将绳子套在岸边一根粗大的石柱上,冲着船老大竖起了大拇指,嘴里叽里呱啦说了几句扶桑话,似乎正在称赞船老大力大无比。 大船停稳之后,船身横在岸边。船老大和船夫取来十几根腕口粗细的被油浸过的竹竿,将竹竿一端顶在岸上柱子的孔穴之中,另一端锁死在大船船舷之上。如此一来,大船被固定于水中,即使风浪再大,既不会被海浪冲走,也不会被海浪抛到岸壁上撞毁。 待到大船固定之后,船夫从船舷上伸出两块船板,搭在岸上。丁观和船老大踩着船板摇摇晃晃走下大船,直向岸上走去。此时已有三名身穿黑衫的扶桑人等在那里,见到丁观和船老大走下大船,急忙迎了上去。厉秋风和慕容丹砚站在船上,眼看着丁观与那几名扶桑人说说笑笑,甚是亲热,心下都有一些忐忑不安。片刻之后,慕容丹砚小声说道:“咱们从东安城码头出发之时,丁观说他粗通扶桑话。可是看他现在与扶桑人说话的模样,扶桑话说得极为地道,只怕与扶桑人也没有什么区别。此人嘴里没有实话,不得不防。可惜离着岸上太远,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厉秋风知道慕容丹砚对丁观成见极深,一有机会便要对丁观大加诋毁,心中不以为然,只是不好折了慕容丹砚的面子,是以待她说完之后,厉秋风虽然没有随声附和,还是点了点头。他举目四望,只见码头岸边停了几十只大船,许多船夫要么向船上搬运货物,要么将货物搬到码头上。岸边屋宅层层叠叠,石板路上行人络绎不绝,以热闹繁荣而论,即便与中原的城镇相比,却也不遑多让。只是大船驶近了码头岸边,岸上的屋宅挡住了视线,压根看不清楚岛上的情形。厉秋风原本想窥伺松田家在岛上屯兵的情形,可是一眼望去尽是屋宅,只能作罢。 慕容丹砚眼看着丁观与几名扶桑人谈笑风生,心中颇为不屑,半晌过后,只见丁观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在手中掂了掂,又与扶桑人说了几句话,便将小布袋递了过去。三名扶桑人登时双眼放光,紧紧盯着小布袋,脸上露出了贪婪的神情。一名扶桑人伸手将小布袋接了过去,紧紧攥在手中,向着丁观点头哈腰,口中不晓得在说些什么。 慕容丹砚见此情形,悄悄扯了扯厉秋风的衣角,压低了声音说道:“厉大哥,丁观又给扶桑人递了银子。这个家伙不晓得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见人就送银子,可未必怀着什么好心。” 厉秋风微微一笑,口中说道:“为官吏者,谁不是为了银子奔忙?我在船上之时,读了一部叫作史记的书,记得其中有一句话,叫做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世间蝇营狗苟之辈,一旦混得一官半职,势必要想尽法子获取银钱,既为私欲,更为了贿赂上官,以求仕途一帆风顺。这些家伙头戴乌纱,身穿官服,其实道貌岸然,眼中只有银子。扶桑人不是神仙,又岂能免俗?” 两人说话之际,只见那名扶桑人将几件物事交到丁观手中,这才与丁观和船老大拱手告辞,和两名扶桑人喜笑颜开,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丁观和船老大看着扶桑人走远,又凑在一起小声说了几句话,这才踩着船板走回大船。 厉秋风见丁观和船老大就要登上甲板,急忙向慕容丹砚使了一个眼色,慕容丹砚会意,故意装出一副观赏四周风景的模样,压根不向丁观望上一眼。丁观和船老大走上甲板之后,先将船老大打发走了,这才快步走到厉秋风和慕容丹砚面前,陪着笑脸说道:“厉大爷,穆姑娘,事情都办妥啦。松田家的税官说了,这几日进岛的船太多,粮食清水虽然足够,不过岛上的人手不足,须得等到晚间,方能将咱们要的食物和清水搬上大船。今日咱们已经无法出海,方才在下与老朱商议,只能明日一早扬帆启航,不晓得厉大爷和穆姑娘意下如何?” 厉秋风微微一笑,口中说道:“厉某已经说过,出海之事由丁先生主持,咱们悉听尊便。是以何时出海,丁先生决定便可,不必再向我和穆姑娘询问。” 丁观连连摇头,口中说道:“大事还是请厉大爷决断,在下岂敢在两位面前擅作主张?” 他说到这里,将手中两块巴掌大的木牌递到厉秋风和慕容丹砚面前,笑着说道:“这是松田家给登岛之人发的路引。两位若是到岛上行走,须得随身携带路引,以备军士查勘。” 厉秋风接过木牌,随手递给慕容丹砚一块,见丁观手中只剩下两块,不由一怔,口中说道:“原来丁先生只取了四块路引,却将两块路引送给了我和穆姑娘,若是丁先生和船上其他人要上岸办事,路引岂不是不够用了?” 丁观听厉秋风说完之后,急忙笑着说道:“厉大爷不必在意。松田家的税官给咱们四块路引,那是因为咱们一共来了四只船,每只船上备了一块。实不相瞒,在下数次到过松田岩岛,与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