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我就能还完债。”
“还完债我就想买个小房子,然后过自己的生活,我觉得未来一定会好的。”
王秦茜的声音很平稳,她重重咬着未来这两个字,“后来进了公司,三个月的试用期,一年时间不能离开公司,每个月都要经历业绩考核,考核连续垫底末位淘汰,你会被转岗被打压,被降薪被不断否定。”
衡量一个员工的唯一标准,绩效。
她能感觉到同事之间的疏离和冷漠,一个绩效垫底的人永远不能转正,一年期限到了她就要离开公司。
其他正式员工看你也不是在看同类,他们把最难搞的客户交给你,让你进入死循环。
那个祝宁在角落里看到的纸箱是真的,她把自己折叠进办公桌下,好像在高强度的压力下,终于找了个角落获得片刻的喘息。
她所有的发泄都是不动声色,掩埋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上,就像是工位背面的划痕。
“主管可以随意破口大骂你,当着一百多个员工的面,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践踏你的尊严,你的同事都是竞争对手,他们一边估量你一边考察你,觉得你最后无法留在公司甚至不愿意接近你。”
“很多人都叫我的花名,叫我纸箱,”王秦茜闭着眼都能回想起来,“纸箱啊,这个文件做一下,这次为什么业绩最后一名?你到底能不能干?你看看你画的什么垃圾!这份报告今晚交给我,快去给客户道歉……”
“这些话我听了一次又一次,很可笑,我在公司这么久,除了人事没人知道我的真实姓名是什么,我是一个代号,纸箱。”
她甚至配不上一个好听的花名,只是一个物品,纸箱就算离职了,这个花名也会被新的毕业生顶上,甚至无数人想要成为纸箱。
王秦茜:“但我觉得生活还可以继续,因为一年期限卡着,我无法去寻找其他出路,我就想不如这一年时间好好努力,争取拿一次优秀员工呢?书上不都是这么写的吗,努力就会有回报?”
于是她努力工作,终于打破了这一切,没有想到等在前面的是噩梦。
还是那种根本无法醒来的噩梦。
“你说错了,”王秦茜抬头看天上的漩涡,心态竟然非常平静,“我跳楼自杀后没死。”
“他们改造了我的身体,我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大脑还是好的。”
王秦茜第一次可以跟一个人讲述自己的过去,她摸向自己的额头,好像都有点迷茫,这真的是她的脑子吗?
“他们把我的碎肉骨头捡起来,然后找到了我的大脑,把我重新拼接了。”
她曾纵身一跃,以为一切都会结束,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小心翼翼捡起自己的残片,找到自己碎裂的骨头,强行拯救她。
科技高度发展的劣势远超祝宁的想象。
一个人甚至无法自杀,王秦茜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决定。
王秦茜:“你知道帮我上天台的那个人怎么了吗?”
王秦茜当时跟现在的祝宁是一个局面,她们都必须需要一个帮手才能上天台。
王秦茜停顿了一下,“她本来是来照顾我的同事,人很好,特别爱笑,我跟她说我想上天台吹风,她说好呀,那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一个人,她避开了其他人把我送到了天台,我一直很感激她,她的真实姓名叫林芬。”
王秦茜说到这儿停了下,好像在回味这个人的名字,林芬,唯一帮助她的人真实姓名叫林芬,不是任何一个物品的花名。
王秦茜不会忘记,哪怕到了这个地步都铭记在心。
王秦茜平静的语气终于有片刻的松动,她露出一个苦笑,“这件事后,林芬以故意杀人罪被逮捕,公司说是她把我扔下去的。”
祝宁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芬好心带王秦茜上天台吹风,她不知道王秦茜想要自杀,她只是单纯地想让她散散心。
但是当时监控都拍下了,有证据显示林芬带她上电梯,杀人动机也有,他们说林芬是商业间谍,故意来破坏核心机密文件。
他们还询问了王秦茜,王秦茜当时拼命想反驳,说不是这样的,跟林芬没有任何关系。
但她发现自己只剩下一个脑子了,根本无法开口说话,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林芬被逮捕。
公司的领导说:“放心,我们会保护你的,我们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你的安全将会由我们来保障。”
“我们会治好你的。”
王秦茜无力挣扎,因为她被封住了口舌,什么是弱者?弱者连说话都没机会。
强者说你需要活着你就需要活着,强者说你坚强你就必须坚强。
众人大力表彰了这个行为,良心公司企业,保障员工安全之类的。无数鲜花掌声和赞美蜂拥而至,王秦茜只能躺在病床上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闪光灯持续闪烁,她的照片出现在宣传栏。
她重新被关进了医疗部,守护越来越森严,每天都有无数人陪着她拍照。
但再也没有另外一个林芬了。
所有同事看到她都像是在看金子,他们全部身家都压在她身上。
最后她精神完全崩溃,堕落成了污染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