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住户是不识字的,但却是个热心人,便找了附近私塾的先生,让看看写的什么,有没有什么要紧事,能不能找到失主。私塾先生好歹是个秀才,朝堂事还是略懂一些的,一看是在骂刘瑾,赶紧去顺天府报了官。
当时是辰时。
她午时才来,顺天府的捕快在她来之前已经在这儿转了小半天了,要是还能让她发现什么新线索,那他们也太无用了些。
算了算了,别跟自己过不去。姜寒星劝自己,然后回头冲小衙役点了点头:“行,走吧。”
挺机灵一小衙役,看见她点头,立刻堆了满脸的笑:“寒星姑娘想吃什么?哎呦,春风楼的醋鱼那可是一绝……”
姜寒星瞥了他一眼:“春风楼要一直走到内城最里边,宫城后边,怎么,是你们赵大人并不曾同你们说这案子就给了三日的时间?还是,你们顺天府已经有了头绪?这么闲得慌。”
那小衙役脸上的笑都要堆得要溢出来了:“小的多嘴,正阳门大街附近住的许多都是来科考的书生们,平日里便对厂公诸多不满,出这事时他们许多都还叫好,这件事多半就是他们所为,都抓起来一问这案子就结了,姑娘非要再来看一看……”
“行啊,那你们顺天府现在就把那几个书呆子抓起来,往厂公跟前一送,说这就是主谋之人,看他老人家信不信……”
姜寒星这次连白眼都懒得给他一个:“左右我只是东厂一来督察的小小番役,又不是负责办案的,还能左右你们府尹一个四品大员的决定不成?”
她名义上确实只是个督察。
小衙役讪讪的,不说话了。
姜寒星看他还算聪明,又多说了两句:“总想着探听我怎样想是做什么,我怎样想难道还能影响厂公的决断不……”
“哎呦!”
突如其来的叫声打断了姜寒星的话头,她略微回了头,看着发出叫声的小衙役,眉头有些皱了起来:“怎么了?”
“没事没事,”小衙役赶紧又陪了笑,“踩到了小石块儿险些崴了脚,惊扰了寒星姑娘了。”
北京城路面多是青石板铺就的,虽当年成祖皇帝监工下用的都是上好的青石,但毕竟百年风雨过去,难免有坏损的情况。自然,也一直有相关的机构负责修缮,但如今这朝政下……
不说也罢。
故走路时踩到破碎的石块儿是经常事,也因此,姜寒星方才也没往这上边想。
但这一次,她想了一会儿,蹲了下去,捡起了方才被踩了一脚的碎石块儿,放在手中里细细观摩着。
这并不是青石碎块儿。
确实也是碎石,但有未碎的边缘是圆润的,显然是鹅卵石。如今有些人家确实是有在院子里放鹅卵石做装饰的风尚。
姜寒星往前挪了两步,这才发现她手中这种鹅卵石碎块儿,地上还有不少,不过夜间风大的缘故,并未聚集在一处,顺着一整条街,零零散散的散落。
她又抬头看了下。
正阳门大街是寻常干道常用的制式,道路两边砌墙,墙后是直接有住户的。
信封虽薄,但倘若绑了石块儿,直接从院子里扔到街道上,就丈高的墙,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小衙役脸上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事的神情显示出来,小心翼翼地叫她:“寒星姑娘?咱们是……”
姜寒星一挥手,制止了他。
正阳门大街这种大道,晚上宵禁后是要整个封街的,她方才询问了昨晚的更夫,按照他的说法,他昨天晚上从这儿经过的时候,并没发现有什么匿名信。而发现这信的老者说他起的极早,听着五更三点的晨钟出的门。
故这信,就是在宵禁的时间里出现的了。
姜寒星又看了眼手中的碎石块儿。基本上可以确定是附近住户所为了。
自然,宵禁后并不是就全然不能通行了,石块儿也可能只是她多想,负责封街的衙役,或者朝中有紧急公务的官员依旧都有可能作案。
想到这儿,姜寒星冲着身后惴惴不安的小衙役挥了下手:“走,先回你们衙门一趟。”
姜寒星赶到顺天府时,天还是已经黑了,不过顺天府衙门口的灯笼还亮着,吴荃已经站在那儿等她了,看见她过来,先伸手帮她推开了门。
“你……你那边忙完了……”
一句寻常的客套的话,他说的吞吞吐吐的,看来也知道自己之前同她共事时对她实在是说不上好。
但她可是问心无愧,没半点儿对不住他的,故姜寒星神色如常:“嗯,忙完了。”
“这次的事,实在是……”
姜寒星当时得了胡波元允诺去找吴荃时,只简单的同他说了下这案子她要来协办,便打发他去正西正崇北两坊询问附近住户去了,两人来正阳门大街都没同路,所以吴荃其实都还没来得及说句谢谢。
厂公上午在衙门里发了多大脾气他不是没看见,胡波元就是想让他死,所以姜寒星来,这等于是救了他命,他再怎样不通情理,这种事一定得说句谢谢还是知晓的。
“……实在是太谢……”
他刚开了个口,姜寒星一挥手打断了他。顺天府尹赵南天踱着步子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