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火急火燎的,眼看都已经到了腊月底,转眼就要过年,就非催着他们这几天便要上路。
姜寒星倒是没什么,他们家就剩她一个人了,这个年过与不过,无论是在哪里过,也都没差。
她原以为徐桓之同她大差不差,没想到人家竟还是个要团圆、有归处的。
“往年过年都是同老师一道,如今弗一不在身边,还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京城距清江府并不远,出京城朝西沿江水顺流而下,大约也就七八天脚程。
只是他们运气实在算不得很好,刚出京城便又遇大雪,风甚大,江水结了冰行不得船只,大除夕夜的,他们要下船换马。
人都冷成这样,马哪里还会全然乖顺,都撂着蹶子不想往前头走,姜寒星刚哄好她身下这匹,身后又传来吴垣培小厮喊叫,说他们家大人马车行不得路了。
官场上的这些事情,姜寒星也只能风携着雪一直往脖子里灌,也还是要陪着笑到跟前帮着看,正一肚子火没处发呢,还正撞上徐桓之掀开马车帘子,在那里装腔作势感时伤事。
姜寒星当时便开口讥讽道:“我竟不知,徐主事原是打小便养在王首辅身边。”
她这一路上,一直对徐桓之言语多刺。徐桓之从来不同她计较,总是如现在这般笑眯眯的:“那倒也没有。只是老师早鳏,之后一直未曾再娶,家里小孩也都不在京城里,人年纪大了嘛,逢年过节的,总难免寥落。”
倒也是这个道理。
杨昀不知道是不是也因此想起了远在异乡的叔父,和京城里的孤儿寡母,总之自从上路起,他便一直寥寥。
姜寒星到吴御史车前看了看,又回来拍徐桓之窗子。徐桓之随之探出头来,却被姜寒星毫不留情地拒绝:“不是你。”
——杨昀他们两个乘的是一辆马车。
杨昀看向她。
姜寒星冲着他招手:“你下来,去跟吴大人说,今晚肯定是走不了了,趁着离城还不远,尚有村镇人烟,赶紧找个地方歇了。不然这样大的雪,最少也要到明天中午才能停,不光是江河会结冰,路上也会打滑,到时候荒郊野外的给困在风雪里,不说旁的,光是山上野狼便够他受的。”
上头跟赶命似的,吴垣培也跟赶命似的,自出京城便一直让赶路赶路,这样大的风雪,旁边人明里暗里劝好几轮了,就是不肯停。
“那我去劝他便会听吗?”
杨昀这样问道。
“你去劝他当然会听。”
姜寒星直接掀开车帘,给他从车上揪了下来:“因为一根筋的人跟傻子也差不多,没人会跟傻子计较。”
徐桓之大小起来。
杨昀狠狠剜了她一眼,却也还是去了。
只留下姜寒星与徐桓之,一个车窗里探出头,落了满眼睫的雪,一个倚着车辕站着,帽子沿往下拉,手捧在唇畔呵气。
“自出了京城后,寒星姑娘说话诚恳多了。”
“那是不如徐主事假模假样得一如既往。”
姜寒星知道他真的想说的是什么:“不就是想知道我于这事的立场吗。”
她窗棂上抓了把雪搓了搓脸颊,实在是太冷了:“我也说过很多遍了,你们的事归你们的事,我不过是不得不要来这里走一趟——或许都还走不完。”
清江其实离姜寒星她母亲老家庐州府也不远,她当时肯跟着来,除了林明雨的人围得她实在是走不掉,不也有天高皇帝远的,清江毕竟比京城好走脱的缘故么。
她再一次劝告徐桓之,依旧是很真心实意的:“不用操我的心,操了也没用。”
徐桓之也再次点头:“那就好。”
这样的场面,出京城以后才几天,姜寒星已经历过不止三四回,每次她都真心实意,徐桓之也每次说的都是:我信你。可等说过之后,他依旧还是该试探试探,该怎样怎样,姜寒星都给他弄得厌烦了。
幸好杨昀终于回来了。
他拍着身上的雪:“吴大人说歇是可以歇……”
“那可真是太好了。”
杨昀话还没说完,姜寒星已经猛地站直了身子,左手揣右袖子,右手揣左袖子,大踏步地往前走了:“这旁边不就是个村么,我先进去讨口热水喝了。马还劳烦徐主事帮我牵下,多谢了。”
她都往前走了好几步了,回头一看,大功臣没跟上。她冲着杨昀扬下巴,也不管雪会不会钻进脖子了,招呼他:“走啊,我给你包饺子吃啊。”
姜寒星真会包饺子,她自己一个人住,虽偶尔也在街上吃,但大多数时候还是自己做饭。不过饺子不是这时候学会的,自己一个人,闲着没事包什么饺子啊,这不是越吃越追忆起故人,越伤心么。
是小时候学会的。
父亲俸禄微薄,家里也没什么佣人,只一个粗使的老妈子,还是远房亲戚,有年夏天家里遭了灾,就剩她一个人。她自己一个人逃荒,千里迢迢来了京城,守城的士兵驱赶,母亲买完了菜刚好撞见,前去帮忙,言语之间,发现竟原有亲缘,这才留在了他们家干活。故他们家许多事,洒扫浆洗,都是娘一个人亲历亲为,后来她与姐姐都长大了,便也帮衬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