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家的家主,要是没点修为傍身,在这乱世中,如何镇守玉阑城,又怎敢单独带着夫人北上见你们?” 陆凉对强者一向尊重,语气已经好了很多:“好吧,那同为文人,你比谢司徒厉害很多。” “又在胡说了”,周碧落摇摇头,“谢司徒岂是一般的文人可比?他是「天下文宗」,广开学社,教化生民,站在那里就是一面旗帜。这些年,仙洲的文人士子尽皆集中在祈国,英杰辈出,都是奔着他去的,这里面有多少的社稷之臣、将相之才?我但凡有他一半的影响力,还愁什么家族青黄不接,做梦都要笑醒了。” 陆凉大声说:“可是,不会打架就是菜啊。” 感情这样据理力争半天,居然又绕回去了。 周碧落忍无可忍,从袖间抽出了一支灯火浮舟的莲花玉笔,正是他的武器:“我看你是一心讨打!” 陆凉战意浓厚:“怕你不成,来战!” 这两人争吵不休,谢兰亭听着,渐渐有点恍惚。 她看着纸上谢忱的画像。 周碧落无疑是个绘画大师,再加上确实很仰慕谢忱,这张图寥寥数笔,天然去雕饰,却尽得风流。 谢忱拈着一枚棋子,淡淡地笑着,正支颐沉思。 他虽然坐在庭前的深雪里,却像是乘一叶轻舟,翩然行于青山碧水之间,一种从容萧闲之姿,跃然纸上。 但谢兰亭看着,心头第一个涌上的念头却是,当她生死不明的时候,他一个人跪在雪里的三日,孑然一身,满手血痕,都在想什么? 上一世,她的死讯传到瑶京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下雪的冬天,他看了之后,又在想什么? 后来的事已经很清楚了,谢忱为了给她复仇,弑帝南下,与桓听决一死战。 他一生只坐镇后方,从没有上过战场,纵横战略,绝非所长,到最后,却做出了这样等同于送死的行径来。 那时,他又在想什么? 这些问题一旦念起,就觉得如同长剑穿过心胸,剧痛支离。 谢兰亭闭了闭眼。 她现在,忽然很想见到哥哥,就现在。 最好再抱一抱他。 于是她抓起岑寂,如惊电一般,迅速掠出了窗外,只轻飘飘丢下一句:“我回家过年了。” 周碧落和陆凉的争吵被打断,两人都是一愣:“你现在要回瑶京?” “是啊,各位再见”,谢兰亭犹如一叶披火的红蝶,御剑飞上云霄,“我会记得给你们寄新年礼物,还有一些美酒的。有要紧事记得给我传讯——没事别瞎找!” 卫婉趴在窗边,仰头看着她的背影:“唉,有一个人能被将军放在心尖上惦记,驰行千万里也要回去见一面,该是多么幸福啊。” 她星星眼道:“呜,好羡慕。” 周碧落:? 他妈的,走得好! 谢兰亭一路风驰电掣,在云间疾驰。 出城时,她遥遥看到了桓听。 一身白衣如雪,兀然高坐在横碧江边的一片苍苍青岩上,提着一坛经年的陈酒,一杯一杯,缓缓倾倒入江中。 他在祭奠这场战争中死去的同伴。 千千万万人,千千万万的无名幽魂。 桓听所坐的地方,恰好风声猎猎,从高处将离泱城一览无余。新年将至,城内星火交迭,欢声笑语交相呼应,清脆地被长风裹挟而来,泠泠溅落在江水中。 他在最后同逝者道别: “最后看一眼烟火人间,便去吧。” “世人视我为国之柱石,我终是问心有愧。若有来生,请汝切记投身于盛世,平平.安安从破晓走到白头,莫要再受这乱世摧折之苦……” 他湛蓝的眸中云开雾散,仿佛碧海青天之间,一叶苍茫白帆,温柔地低唱起了归乡的渔歌。 谢兰亭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仙洲之大,广阔无边,常人终其一生也不可能抵达另一岸。 她在剑上贴了许多神行符,终于在傍晚之前,赶到了瑶京。 祈国是一个拥有着漫长冰冻海岸线、终年寒冷长夜的国度,虽资源丰富,却极其地广人稀。 在十年前,祈国在谢展颜治下的时期,算得上一个小高峰,本土人口仍旧还不到离泱城的五分之一。 祈国寥寥无几的人口,有四分之三都居住在瑶京。 瑶京之外,便是广阔苍茫的冰川,峡谷,雪河,冻海,温泉,布满天穹的极光,以及星星点点散落在冰雪之间的温暖小城。 如今,祈国虽依旧土地广阔,人口方面却已劣势不再。 只因她连年攻城掠地,一统江北,打下了许多地盘。 这些地方的土地人口,从此都归祈国管辖,一面修兵缮甲,一面修生养息,令居民融入市井生产,兴旺百业,自然就国富兵强了起来。 谢兰亭心里乱七八糟地琢磨着,一低头,忽然发现腕底那道放血的伤口,还没有愈合。 啊,不能就这样去见哥哥。 凰血伤愈很慢,需要等上好几个时辰。虽然只是这么一点小伤口,但被哥哥看见了,必然又有人要因此倒霉。 她想了想,决定先去避一避风头。 片刻后,一只奇丑无比的瘸腿纸鹤,从她手中飞出,一路晃荡着,艰难地飞向了远处。 这纸鹤几经曲折,撞墙又迷路,甚至险些被过路居民当成了鸽子抓走炖掉,最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宫中。 这日,是新年放假前的最后一晚,照例要大宴群臣。 祈国百官列坐其次,皆面无人色。 连日以来,满朝的座位似乎空了不少,气氛一片寒肃,就连天子都端端正正地跪坐着,冷汗涔涔。 谢司徒不说话,谁也不敢动。 他一个人静立在高处,身前是满目山河,天地独远,身后是斜阳风絮,薄暮冥冥。 这一种遗世独立的姿态,愈发衬得他乌衣如云,风骨如月,唇边一抹浅笑,漾
第20章 琼崖万里(2 / 3)